“殿下为何不信狱头的话?”
“也不是不信,只是刚才全都是狱头一个人说的,判案只听一面之词总是大忌讳,本宫如果问都不问,岂不也成了偏颇助冤之人?”
苏烨忽然就笑了起来,被褴褛裹住的身体滚落到地面上,染了一身的灰。
他倒也不介意,一骨碌的爬起来后,盘膝坐在狱牢中间的小桌前,手里的酒碗放到了桌上,斟了一小口后才道:
“也行,既然公主想听,那烨就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拉出来说说。”
苏烨拿起酒坛为自己斟了一碗酒,边喝边道,“那狱头说的其实也不算错,烨两年前在京中确实得罪了大人物,那年烨和傅状元一同中榜,傅状元因天人之姿被您看上,我这种蒲柳则就只能被厌家和林家的带走了。”
厌家和林家?夏琰盯着苏烨,“葛淮手下那几个京城大世家?”
苏烨点了点头,“他们让我为他们整理清点手下的部分私产,啧,还真别说,这世道在朝为官,最赚钱的行业还得非贪官奸佞莫属。”
“厌家和林家当时只是想用小资试探笼络我,让我看管的只是他们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但就只是这一点,已也足够整个京城百姓五年的劳税。”
“烨当时看到那么多钱,震惊之余手就有些痒,因为烨这个人吧,从小就有个喜欢平衡的毛病,见不得东西扎堆的全都堆在一边,另一边却空空荡荡半毛没有。”
“所以当初看到在林、厌两家里扎堆的银钱,烨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把它们都搬去最缺钱的地方撒了,以维持平衡,但是吧…烨虽时不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病情,但脑子还是足够清醒的,知道一旦真把厌家和林家的钱拿去维持平衡了,那我这脑袋可能也无法平衡的呆在我脖子上了。”
“所以烨后来就设了一个小计,在厌家林家面前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让他们把我逐出了京城,到了此地。”
“但可惜,烨还是低估自己这爱平衡的毛病,来到华琰城见那高琼等人的财产也同样堆重如山,另一边的百姓们却是两袖漏风轻如鸿毛,烨努力规劝了自己许久,是真的规劝了许久啊,终究却还是没低过犯病的冲动,把高琼府内扎堆重金给他挪出去撒了。”
苏烨说到这端起桌上的酒大喝了一口,笑道:“嘿,等挪出那些堆积的钱银,看到那些本来空空如也的难民们终于用银钱塞满了袖筒,然后连夜拖家带口的离开了华琰郡,烨可终于舒服了不少。一直想做的事终
于实现,还真是令人畅快!至于后果嘛,也就是公主看到的这样了,成了烂丑之人一个了。”
夏琰从上辈子到现在,倒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别致的强迫症。
苏烨想要财富分配均匀?是因为看到的贪官污吏们太多,无法再忍受百姓们的钱粮被恶意占有把控,所以才有想平均财富的强迫病一说?
甚至不惜以身涉险,真把高琼等人的财库给分了出去,给了贫苦的百姓们…
若苏烨真是他自己说的这样…
夏琰忽然回眸看向傅旭,她没说话,但傅旭显然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温润的脸微微点了点,代表苏烨刚刚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苏探花文韬武略皆齐,当年入考前就早有报效朝廷、拔出奸佞、为民建安的宏愿,才华绝不会输于裴公子。且苏探花形貌同得天地之造化,身姿隽秀不在裴公之下,并非他自称的烂丑之人,当年公主之所以只带走了旭,只是因为苏探花提前以发遮面,故意丑露,才让您没注意到他。”
原来竟是这样?其实夏琰从见到苏烨第一眼开始,虽然此人浑身上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仔细看后,会发现他五官皆长的极为端正,身形也欣长宽厚,是个典型的衣架子身材。
她原也有些纳闷这人底子既然不错,又是当年探花,怎么会半点也没在原主脑海里留有印象,原来是故意遮住丑露了,呵,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哎!傅状元,烨是该感谢你当年没在烨丑露时直接戳穿,还是怪你现在又直截了当的在公主面前捅破了烨当年这点欺瞒之事?”
话是这么说着,苏烨脸上依旧笑意十足,显然只是揶揄,并没有真怪傅旭的意思。
傅旭对上他的视线,淡色的唇也微扬:“公主今日专来狱中寻才,旭既已答应助公主,自然不会有所隐瞒。苏探花本也当得起这些话,无需遮掩。”
这番对话,看来两人以前确实认识,关系应该还不错。
苏烨这种力求保持社会财富均衡的人,只要站到了合适的位置,对百姓和社会发展都是一大助力!
夏琰看向苏烨,傅旭刚刚也已算帮她说明了来此之意,此时她便也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先生现在有没有兴趣来继续保持钱财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