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出来了。
他足下一点,在月下凌空而起,几息之间,便落到山匪之后。
他白衣玉冠,负手而立,山风掀起他的袍角,语调如山间冷泉:“我的刀还我。”
白知微见到醒来的顾卓,激动得快落下泪来,哪里还能顾及上他语气冷淡,她用力地将唐横刀一掷,稳稳地落到他的手里。“顾卓,你接着。”
“我就说这小妞怎地自己跑出来送死,原来车上还有一个私奔的小白脸。”
“杀了小白脸,抢了小妞回山寨。”
山匪见她们二人装扮,又夜间驾车过匪山,已经自动脑补了,世家小姐和穷困潦倒剑客夜半私奔的戏码。
十几个山匪将顾卓围住,顾卓的刀快到残影,一刀便把方才口出狂言,手拿狼牙棒山匪劈成两半,鲜血喷散开。
内力激起劲风,山匪压根不能近他的身。
局势调转,山匪围困变成了顾卓单方面屠杀,手起刀落间,杀山匪如切瓜切菜。
血喷洒一地,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紧绷的神经。
他踱步到她跟前,刀划过山匪尸体,山风扬起单薄的白袍,他如漫步在自家庭院般闲逸,一滴鲜血沾在他的眼角,原本清俊之人妖冶如山间精魅。
白知微轻轻甩脑袋,看错了吧,顾卓可是最温柔和煦之人。
她决定开口缓解气氛:“幸好我们默契配合,才没有落入山匪手中。”
突然劲风扫过她耳侧,冰凉的触感在她颈侧,她冷得一激灵,她垂眸锋利的刀刃已经悬在她脖颈处。
她见过这把刀如何利落地划开山匪的喉咙,害怕得差点跪下,“有话好说,刀剑无情。”
他笑得温润无害,眼神却冰冷至极,见她和死人无异:“你是谁?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糟糕,白知微心尖一颤。
白知微和顾卓还未见过,长街上只是白知微偷瞧见顾卓的玉佩,知道他是她未婚夫,误以为他是布衣平民,便起了杀心。
顾卓眼里,她们可是陌生人,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方才情况紧急,她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白知微垂眸间,大脑疯狂运转,怎么能将此事揭过去,她灵光一闪。
她撒谎从来不敢看人的眼睛,心虚的低着头,错过他阴狠冰冷的眼神。
“长街我见你时,误将你认作了调戏过我的孟浪子弟,跟着我的嬷嬷不甘心我受辱,便在你的饭食里下了迷药,打算将你扔在荒郊教训一顿。
在马车上,我发现了你身上的玉佩,发现了你是我的未婚夫,仔细观察你面容,才惊觉我认错了人,立刻给你灌了解药。
关于为何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我自小便知道我的未婚夫叫顾卓。”
白知微避重就轻解释一番,自认为演得情真意切,她翻找定亲玉佩,递到他跟前:“你是我未婚夫顾卓吗?”
他脸上笑意未减,横刀也未挪开半分。“我名顾卓,的确自幼便有一份姻亲。”
白知微一时间琢磨不清他的想法,抬首间只见他身着白袍单衣,如秋风中无依无靠的落叶,他握刀的手整小幅度抖动,面色隐隐又泛着青,强行运功余毒逼上来了。
原来他是在强撑,不过强弩之末,这是猛兽在倒下前的最后一番试探罢了。
他分明也在害怕,她竭力挽救。
“别怕,我是你未婚妻。”
方才一场混战不够尽兴,反而挑起了他的凶性,他兴奋到颤栗。
顾卓压抑住嗜血后的疯狂,沾血的手弄脏她天真烂漫的脸,他平生最不会的便是害怕,她是如何从他这里看出害怕的。
他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但尾音还是带上了颤抖:“有意思。”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如小太阳般温暖着他,感觉到他慢慢在平息。
但脖颈上的刀未动,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讲:“我错认时打你那巴掌,你也还我了,你能不能别怪我了。”
顾卓抬眸只见她抬起左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白皙修长的皓腕,手腕处留着一个可怖瘀青。
他被那抹白皙晃了眼,生涩得转过头。
地面微小震动,有大量人马靠过来了,习武多年,他耳力超群,余毒尚在,他提刀警惕戒备。
白知微见他终于放下架在她脖子处的刀,心里松口气,总算赢得他的信任,逃过一劫。
“抓住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白知微僵硬的转过头,山腰处上百人的山匪齐聚,举着火把手持利器,火光照亮了他们一张张穷凶极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