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隐隐约约能在他身上瞥见一丝前夫洪丞梼的“风采”。
如今爱徒与他分手,陈老师只有替佑宁高兴的,至于隋逸的各种不是,她也无意谈及,她相信佑宁总会看得清楚明白。
“苗木的事,可有眉目了?”陈老师更关心东岛项目。
“正在联系。”佑宁不想教老师担心。
“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尽管拿去周转。”陈老师挽住佑宁手臂,“绿湾和周边苗圃以精品树为主,拿不出你需要的绿化苗木,不过我替你打听过了,皖南有好些山头承包给当地农户,但农户大多外出打工,山头无人料理,树木野生野长,应该能找到符合需求的树源,到时候以低于苗圃价格去收了来,先应应急。”
“教您担心了。”佑宁将头靠在老师肩膀上,“钱我们还够用,您的钱您好好存着,我回头就去皖南。”
陈老师侧头凝视偎在她肩头的女孩子,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夏日清晨,她站在树下,仰头望去,小小女孩自浓荫如盖的老橡树枝叶间钻出来,露出一双又黑又亮充满警惕的眼睛,然后在她伸出双手叫她不要害怕的时候,慢慢爬下树来,被她抱进怀里时的模样。
小小一团,攀着她的肩膀,蓬乱的头发贴在她脸颊上,小动物一样。
一晃眼,那机警的小兽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老师内心柔软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同我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陈老师心想。
秦昶打电话回来,见陈老师与佑宁两师徒亲亲热热靠在一起,忍不住悄悄拍下这一幕,随后才上前托住陈老师另一边手肘,“您喜欢小林多过喜欢我,我要伤心了!”
陈老师“哈”一下笑出声来,“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哪里就差我一个?我还是把喜欢多放一点在小林身上罢。”
陈老师侧眼看看英俊的青年,他家境优渥,从来不缺人喜欢,可佑宁不同,她自幼被家人冷待,遭同龄人欺负,在自我否定和期待认同中来回拉扯着长大。她给不了佑宁一个孩子所需要的健康完整的家庭,只能尽全力多给她一点喜欢与爱。
佑宁从陈老师肩膀上抬起头来,也往秦昶脸上看。
他脸上带笑,并不真的因为老师明晃晃的偏爱而伤心难过,只是想驱走萦绕她们周身的淡淡感伤气氛而已。
两人探望过陈老师,确定陈老师并非报喜不报忧,而是真的身体和精气神都不错,在午休时间到来时,向老师告别。
“我和佑宁顺道去北山探探两位教授。”秦昶交代行程。
陈老师点点头,“应该的,要不是三位教授提交环评意见,房地产项目此时已开山推树如火如荼了。”
开发北山原本是好事一桩,但以牺牲北山植被环境为代价,却是得不偿失。
能将房地产开发叫停在立项阶段,已是将损失降至最小程度。
佑宁与秦昶辞别陈老师,驱车前往北山。
这次前来引路的齐教授的助理,一个敦实稳重的男生,一边引着两人往山里走,一边将做了记号的区域指给他们看。
“现已查知的整座山有大量维管束植物以及国家重点保护植物十余种,古树名木还在调查记录当中,数量也很惊人。”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纪录片摄影师与录音师两人。
山里的气温比山外明显凉爽宜人,林间树梢鸟鸣呖呖,身旁山泉水声潺潺,未经人工铺设的山道崎岖,两旁野草枝枝蔓蔓,偶有小动物一蹿而过,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更衬得山景有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幽寂。
一行人沉浸在这静谧幽凉的自然之美中,大家放轻脚步,不再交谈,只沿着来来回回踩出来的山间小径一路向上。
等到了山顶,饶是山间阴凉,佑宁和秦昶也走出一身汗来。
齐教授、骆教授齐齐从帐篷里迎出来,招呼两人。
齐教授丢了两瓶盐汽水过来,“来!解解渴!”
又朝跟拍的纪录片导演介绍,“这是小秦,多亏他的发现,才让我们能及时阻止一场难以挽回的灾难的发生。”
他双手划一个大圈,“这座山里古老稀有的植被,差一点就被房产开发所摧毁;这里的水,也差一点会被人造温泉排出的废水所污染……损失将是是难以估量的!”
秦昶侧身,将佑宁让到众人视线中,“是佑宁首先发现了濒危植物,我只是负责联系您。”
齐教授挥手,“都一样!谢谢你们及时联系了我们!”
“那两棵树,与普陀那一株,是否同源?”佑宁好奇。
“已经采样进行基因比对,证实两者存在亲代、子代关系。”齐教授说起这两棵树来,两眼放光,“在野外非人工繁育的,除了普陀,这还是首次发现,太了不起了!北山堪称一座植物宝藏!”
齐教授与骆教授开始就北山所拥有的动植物的研究价值进行深度学术探讨,进入了佑宁“听不懂,但是大为震撼”的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