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宁如烟般叹息,她爱树远胜于爱芸芸众生。
秦昶心恸不已,为小小林佑宁,也为眼前的林佑宁。
他永远、永远也无法体会当时的佑宁有多么害怕与无助,害怕到要孤身一人爬到树上来躲避对她的伤害,无助到将一棵树想象成可以依偎与守护她的巨人才能熬过漫漫长夜。
那个年龄的他在做什么?在苦恼于成绩没有优秀的哥哥出色而备受父母冷落?在纠结于拿了压岁钱究竟是买任天堂游戏机好还是买一款新出的运动鞋?亦或是因为调皮打碎了太多玻璃被没收了压岁钱而耿耿于怀?
他认识的同年龄女孩子都在做什么?烦恼于无尽的钢琴课舞蹈课绘画课?还是在为去瑞士滑雪与往澳洲冲浪之间而左右为难?亦或是与要好友结伴去看电影听音乐会?
他无比希望有时光机器,可以令他回到过去,将小小佑宁带离那样令她害怕与无助的时刻。
如果可以,他愿意做她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令她有栖身之地,教她不必防备,只需开心快乐。
他轻轻拂开她额角的碎发,“可想好了去哪里过年?”
陈老师不想教他们为她的身体和过年如何安排操心,与护理师报了皇家礼赞号邮轮半个月的行程,将一切纷繁杂乱的事物都抛在身后,潇洒登船,往新西兰去了。
佑宁也想过接姑婆来浦江过年,顺便接上邬嫂嫂一家,兑现对小乌鸦的承诺,带她去国际旅游度假区游乐园玩。
小乌鸦自然开心得不得了,但还是听父母的话,约好错开初一到初六的游园高峰,在开学前选一天来玩。
然而姑婆教她不必管她,“你们年轻人该玩就玩,我老太婆就喜欢在村里没事搓搓麻将噶噶讪謼。”
听见电话里佑宁不很情愿的样子,又悄悄叮嘱她,“你晓得的,林佑福、林佑冬犯了事,他们家里再没脸没皮,也不能找我一个孤老太婆的麻烦,你要是回来,哈!烦也要被他们两家烦死。”
老太太活到一把年纪,看事情比什么人都清楚明白,“我也不耐烦做一桌子菜然后剩饭剩菜从初一吃到十五!”
佑宁被姑婆说得哭笑不得,只好答应。
此时被秦昶问及,佑宁笑着耸肩,“大年下的,我竟无处可去,请小秦哥收留几天。”
秦昶收紧搂住她肩膀的手,似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几天?他恨不能是一辈子。
“那——”他吻她耳廓,“囡囡,到我家去过年?”
佑宁也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一腔孤勇,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秦昶同他一起回家过年的提议。
也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也许是大丹在她腿边转来转去拿鼻子拱他们的腿教她一时分了心,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她不想在有了他的新年里孤身一人,所以鬼迷心窍。
秦昶的开心,肉眼可见,连落在她唇上的吻都更热烈了几分。
下午富二代打电话来约他晚间出门聚会,他贴在佑宁身后,下巴压在佑宁肩膀上听电话,“看女朋友心情,她愿意出门我就来。”
一边用下颌缓缓轻蹭佑宁颈背,像粘人的大狗。
佑宁心道连去男朋友家过年都答应了,去参加聚会算什么?
她反手揪住秦昶后颈碎发,“去呀。”
秦昶闻言便笑了,“女朋友准了。”
那头“轰”一下,又笑又叫的,“哎哟喂!秦二妻管严呐!要女朋友准许才能出门!”
声音之洪亮,透过电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昶扔开电话,搂住佑宁,“他们说我妻管严。”
佑宁抬手拧他鼻尖,“你要不要被管?”
“求之不得。”他嘴唇抵在她耳后低语,随后将她扑倒在床上。
深灰色被褥承受两人的重量,微微下陷,灯光在响指声中隐去,只余室外透过落地玻璃长窗洒进来的午后阳光。
他将她扑倒在阳光里,像劲猛的山狮终于扑倒了无情的精怪。
一晌贪欢。
晚上佑宁随秦昶一起走进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