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二弟,你只要保全自己、保全阮家,好好读书,要是能考个进士出身,十年之后在朝堂上有了建树,到时候,兄长少不得还要蒙你照料的。”
阮珩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无可如何了。
老爷在一旁,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阮珵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他的父亲,他是很了解的。
在父亲的眼中,阮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整个阮家的前途重要。
不同于阮珩,阮珵很早就见识到了老爷的处世之风,知道他的持重和老练,但也知道他的狠辣和冷酷。
即使老爷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阮珵也知道他心中的决断如何。
不过,阮珵为人子,也想过,父亲会否因自己而例外,可是眼下看父亲沉默的反应,他的心中已经瞭然,未免也十分苦涩悲凉。
阮珩虽然冲动、考量未必周全,可是那份毫不犹豫的情谊,却令阮珵珍重。
阮珵心中知道,这样做对阮家是最好的,因此他不怪老爷,只是平静地对他说道:“父亲,母亲病得厉害,关于我的事,父亲就别跟她多言了。”
回去的路上,阮珵与阮珩同行。
出书房之后,阮珵便向阮珩行了一礼。
“兄长这是做什么?”阮珩心中还在思虑着方才书房中的谈话,一时十分意外,连忙扶起了他。
“二弟,前几日府里的事,我都知道了。”阮珵开门见山地说。
他的脸上满是歉意,阮珩看着,略微一怔,随即便恢复了常态,这家里,向来是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兄长的。
阮珩沉默着,对于此事,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面对阮家和朝局的大变,太太折腾魏月融和松云的那些事无异于一个荒唐而又残酷的笑话,此时提及,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阮珵见他沉默,便只得接着道:“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兄长还是想替母亲,向你赔罪。”
阮珩忙道:“此事与兄长无关,我心里分得清楚,兄长不必担心。”
“我知道。”阮珵说,“刚才在书房外听到你说的话……为你这份情谊,兄长,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阮珩连忙道。
在阮珩心中,一码归一码,一人归一人,他不迁怒阮珵,本是理所应当的,何谈谢字。
不过,在阮珵看来,世间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终究是千里挑一。
阮珵不由得和煦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却显得又些为难,好似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阮珩看在眼里,便说:“兄长有话直说就是。”
阮珵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本不该开口提这样的请求,他知道以太太的作为,阮珩要想报复不为过,可是,即便太太做了再恶毒的事,终究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不能不担心她,为她忧虑。
因此,最终还是开口了。
他为难地说:“二弟,我知道,今时今日,我已没法再向你提什么请求,可是,母亲她……她虽然糊涂,也多有对不起你们,我走以后,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计较?”
阮珩知道阮珵要说的就是这个,他虽然在意兄长的感受,但也不愿意编好听的话来骗他。
他沉默着想了想。
阮珵连忙说:“二弟,算我求你,我也不多指望什么,只求让我母亲衣食无虞,让她自己安稳过日子就行……”
阮珩听了这话,倒像是憋了口气,打断了他:“难道兄长眼里,我是那种爱折磨人的阴险小人吗?”
太太失去了娘家的依仗,在家里也已经掀不起什么浪了,他还不至于那么下作,再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来折磨她,何况她已经病重,连番打击之下,也不知还能不能有起色。
“当然不是。”阮珵释然,又很感激,“这样就够了,多谢二弟。”
阮珩看他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阮珵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他真的不该面对这么多的锉磨。
阮珩回到了晴雪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