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相对她来说只怕太不好接受,他不能一下子就告诉她,还是得慢慢地铺垫着坦白。
盛乔并不知方才男人心底的情绪已经一落千丈,因为她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怎么会不开心呢?
喜欢一个人就是开心的事。
盛乔下台阶的时候都比往常雀跃了几分,鬓边插着的珍珠步摇撞出清脆的声响。
纪明实房间的门虽然紧闭着,但他一直站在门边,此时看见盛乔走出来,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
盛乔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被他此时的动作吓了一跳,“明实哥哥,你……”
纪明实看着她明显红肿的嘴角,胸口的起伏异常明显,他沉沉地往徐少安房间看了眼,然后拉着盛乔的胳膊往外走去。
在盛乔心中,纪明实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这番动作实在让人意料不到,她皱眉看着纪明实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下意识就要挣脱,“明实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先放开我啊。”
纪明实却如没察觉一般,等把他拉到了院子外面的一处僻静角落,才总算把她松开了些。
盛乔第一时间抽回自己的手臂。
纪明实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动作,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阿乔,你就这么接受不了我吗?”
盛乔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明实哥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纪明实是个读书人,学得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所以上一次他并未与盛乔提起此事,是怕她羞怯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指着盛乔明显红肿的嘴唇,说:“应该我问你吧,阿乔。”
盛乔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地就要去遮,可手背还没碰到嘴角,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缓缓放下了手,“既然明实哥哥都看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纪明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胸口一阵发闷,“阿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乔也无法理解地看着他,皱眉道:“我当然知道。”
可纪明实觉得她实在是太傻了太傻了,小时候一起上学的时候就那么天真,现在也是如此。
“阿乔,你可是燕国公府的女郎,如此高贵的身份,怎可配一个低贱的车夫……”
不等他说完,就被盛乔急切地打断,“徐少安虽然是车夫,可他并不低贱。”
纪明实话头被噎住,又道:“好,就算他不低贱,可你们二人的身份差距就摆在这了,那徐少安这般靠近你,难道会无所图谋?”
图谋什么?
盛乔觉得纪明实这话简直说得可笑,徐少安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又能图谋什么。
甚至,他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想到这,盛乔脑中忽然说过一个念头,当下也懒得再与纪明实多说了,只有些不耐烦地问:“这都是我的私事,明实哥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纪明实见她如此,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阿乔,你总有一日会知道,我是对的。”
盛乔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绕开他跑回了房间。
盛乔离开后,徐肃年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去宅子里见卢烨。
这段时间,他在男女之事上花费的时间虽多,却也没忘了此行的正事。
徐肃年虽然执掌刑狱多年,始终和贪官污吏打交道,但他毕竟是在长安,对于洛阳的这些官员并不算了解,因此若真想着手处理洛州水患一事,最重要的就是摸清洛州这下官员的底细。
碍于身份原因,徐肃年自然是不好出面的,因此他安排卢烨先一步抵达洛州,并整日和洛州府的官员待在一起,为的就是先了解他们的性情。
卢烨本不擅此道,但与那些人相处得久了,渐渐也看出了些端倪。
比如洛州府的刺史贺雍,无论是品级还是为官年限,他都是这洛州府的长官,但因为他出身寒门,身后并无依仗,因此在日常办事时,常常表现得唯唯诺诺,反唯其上佐赵长史马首是瞻。
至于赵长史,他的身家背景倒是很好查,他虽然也是科举入仕,却与惠国公府沾亲带故,他的长女是惠国公府二郎君朱巍的妾室。
卢烨并不确定,赵长史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到底和惠国公府有没有关系,但在他得知这一亲缘关系之后,很难会觉得他们没有关系。
贺雍显然也这么觉得,否则没必要对自己的下属唯唯诺诺。
至于另一位上佐蒋司马,则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疏离样子,和两位上峰的关系都不算亲厚,看不出偏向谁。
其实早在来之前,卢烨便隐隐地猜到陛下的目的——想要清算惠国公府,借此收揽权柄。
惠国公朱家是百年勋贵,前朝时势力便十分显赫,乃北方第一大族。
当年大梁朝先祖打江山,是从南边打过来的,北边民风强悍,又是都城所在之地,根本不认新朝皇帝。
是朱家出面,帮着太祖皇帝解决了这些问题。
可以说没有朱家,大齐皇帝登基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且齐朝在北边没有根基,想要快速扎根很是艰难,也是出面。
因此,太祖皇帝便让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娶了朱家的女儿,并将朱家连同当时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六个近臣,一并被封为了一等国公。
在这七位开国功勋中,朱家本就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不像其他六家在北方没有根基,所以这些年越演越盛。
更重要的是,朱家不仅郎君争气,女子更争气。
到如今大梁开国五十多年,已经历经了四朝,其中皇后之位,朱家女占了三个。
当今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姓朱。
如此鼎盛的勋爵之家,就是皇帝也要给面子。
但又有那个皇帝,愿意与臣子分享权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