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来将盛乔搂在怀里,温热的掌心在她的脸侧轻轻捏了捏,轻哄道:“哪能怪你,阿爹阿娘一向不与你说这些朝政上的阿臜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如何会懂得这些?”
虽说不怪,但盛乔心里也不是很好受,如果她当时能与阿爹、阿娘好好谈谈就好了,这段日子她在洛州是自由自在了,可阿爹阿娘却并非如此。
她今日一看见阿娘,就觉出她比先前清瘦了许多。
盛乔心里愈发愧疚,抬头看向爹娘的眼神都湿漉漉的,仿佛一眨眼都要掉下泪来。
“傻孩子。”
盛怀义看着阿乔那模样,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干眼泪,然后安慰道:“不能只怪你,阿爹就是不希望你心里有负担,所以才不许你阿娘告诉你。若是咱们盛家沦落到要让我的宝贝女儿去联姻换取荣耀,你阿爹日后还有个颜面去见祖宗。”
说完,他还故意叹了口气。
盛乔被这话逗笑了,笑出来的时候睫毛还是湿润的。
盛怀义观察着她的表情,然后接着道:“何况天无绝人之路,让你在洛州又遇到了端阳侯。”
一听到徐肃年,盛乔又不自觉地垂了垂眼睛,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阿爹,他真的会……因此得罪陛下吗?”
其实盛怀义心中已经差不多有答案了,毕竟所有的君主都希望自己的臣子能永远地忠诚于自己,尤其是自己喜爱的臣子。
在崇安帝心里,徐肃年该是那个帮着自己劝服盛乔入宫的人,而不是在明知他的心思之后,还上书求婚。
这在皇帝的眼中,与挑衅无意。
尤其是像崇安帝这种曾经历过被外戚操控的皇帝。
就算徐肃年是他亲儿子,只怕也会遭到冷落,何况他只是一个外甥。
对于徐肃年此举,盛怀义惊讶之余也有几分动容,毕竟这算是以前程换取阿乔的婚事。
可面对阿乔此问,他也不希望女儿真的就为此愧疚,从而嫁给他。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盛怀义还是希望盛乔能够慎重选择,跟随自己的内心。
于是,盛怀义说:“徐肃年身份不同,到底有亲缘关系在中间系着,哪会
真的生他的气,何况他此去洛州也是立了大功,放心罢。”
有盛怀义这番话,盛乔总算是松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盛怀义见她神情仍有些低落,给郑夫人打了个眼色。
郑夫人会意,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在院子里歇着?”
盛乔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我突然想起表姐给我买了许多洛州的土仪让我带回来,想着拿来给阿娘和阿爹瞧瞧……”
郑夫人立刻道:“在哪呢,拿来给阿娘瞧瞧……”
盛乔朝外唤人,“琉璃,青玉,把东西拿进来罢。”
她身边一共有四个一等丫鬟,分别是琥珀、琉璃、青玉和珊瑚,琥珀一路跟着她很是疲累,盛乔让她先去歇着了,珊瑚则帮她在收拾拿回来的行李。
琉璃和青玉一人抱着一个木匣子走进来,郑夫人和盛怀义对望一眼,揽着盛乔一同走进了内室。
郑墨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知道长安什么都不缺,因此买的东西不贵重,却新奇小巧,其中有几张绣着洛绣的帕子,针脚细密精致,图案栩栩如生。
郑夫人年少时家就在洛州,自然不觉得新奇,但为了不让盛乔一直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特将每一样物件都拿出来品玩赞赏一番。
盛乔坐在两人边上,手里捏着一方绣着鱼穿荷叶的帕子,看似在听他们说话,实际上走神了好一会儿了。
这方帕子让她想到了徐肃年当时送给她的那个荷包,也是这样的图案。
她当时爱不释手,但在得知徐肃年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把他送给自己的东西都还给他了。
她的恼怒和拒绝那么明显,他为何还要这样呢?
盛乔觉得脑袋里乱乱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团成一团乱麻,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什么,只是心里有些酸酸的。
直到离开明辉堂,回到了自己的荣雪园时,她仍旧心乱如麻。
小娘子今日赶了一天的路,琉璃想伺候她早点歇下,但盛乔并无倦意,摇了摇头,吩咐道:“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去睡罢,把灯留下几盏就是了。”
琉璃也是打小就伺候盛乔,自然能感觉到自家小娘子此时心情不佳,于是故意道:“奴婢也不困呢,小娘子若是不想睡,不如同奴婢说说话罢,您此去几个月,奴婢都想死您了。下次您可不能只带着琥珀,不带我们了。”
盛乔笑着说:“还有下次啊,你还想让我逃几次婚?”
怕触到盛乔的伤心事,琉璃转开这个危险的话题,问:“对了,小娘子,洛州好玩么?”
“洛州啊……”
盛乔眼睛眨了眨,不知想起了什么,半响才缓缓点了点头,“很好玩。”
明辉堂。
盛怀义已经躺下安置了,郑夫人坐在妆台边梳头发,心里还是惦记着盛乔,“怀义,你说,阿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盛怀义翻了个身,说:“小女儿家的心思,我哪会懂。”
“那怎么办?”郑夫人柳眉紧紧蹙着,叹道,“只要阿乔这婚事一天不定下来,我就一天放心不下。”
盛怀义不用抬头就能猜到妻子此时的表情,定然是愁云满布,他安慰道:“放心罢,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郑夫人放下梳子走到床边,“你怎么知道?”
盛怀义已经闭上了眼,道:“徐肃年不会在洛州待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