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杨巡还有话说,“可是,没有你我不行的。大哥,当初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你不帮我,我自己怎么坐到那个位置?”
“太子之位早已摇摇欲坠,只要将那枚香囊交上去,他定然会被废除。杨适蠢钝,更是不能出头。”
“何况……”徐肃年顿了顿,冷淡道,“皇帝早就不能生育了,这位置除了你,还有谁能坐?”
“什,什么?”
纵是杨适听了,不免也被惊到了,“你,难怪老东西这些年往宫里纳了那么多的嫔妃,却始终没有动静,原来是你做的……”
这些年徐肃年跟在皇帝身边,别的不说,至少信任是真的得到了,区区一碗绝嗣药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太医院也都是聪明人,就算查出来也不会将这种事宣之于口。
他冷笑道:“只给他下一个区区绝嗣药,够便宜他了。”
杨巡能听出他言语之间明晰的恨意,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把那个一直以来的疑问问出了口,”
大哥,你既然早知自己身份,为何,为何不自己去争这皇位呢?”
虽然皇帝无情,可他到底是嫡长子,这些年又得皇帝教养多年,对崇安帝来说,他到底是个和其他儿子不同的。
除此之外,无论年岁、才干、能力,皆是出类拔萃。这些年若无徐肃年帮衬,杨巡自己如何能在漫漫深宫中长大。对于这个大哥,他既敬仰又钦佩,更知他的人品心性,将来定是一个好皇帝。
徐肃年却道:“你在说什么?”
他微微一笑,“我姓徐,不姓杨,如何夺那位置?”
“可是……”
杨巡觉得这根本不是理由,正要反驳,抬头间触到徐肃年幽暗的双眸,将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顿住了。
如今的朱皇后虽是崇安帝的第二任妻子,却是他的第一任皇后。
当年谭氏只做了两年太子妃就病逝了,短暂的如花一样,谭家也早已败落无人。
如今崇安帝已经御极多年,手中权力越掌越大的同时,也在极力抹除过去的屈辱痕迹。以至于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崇安帝还有一位姓谭的元妻。
在皇室记载中,谭家犯了大罪,谭氏郁郁而死,甚至没有追封。可纵连杨巡都能猜到,谭氏之死,定然和崇安帝脱不了干系。
想来徐肃年也是明白这一点,才在心里对崇安帝恨之入骨。
而若想登基,除非篡位,否则他只能认祖归宗,这对徐肃年来说,和认仇为父有何区别。
只看杨巡的眼神,徐肃年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他当年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的确以为自己是徐荆的外室子。
他一度灰心,自觉无颜面对丹宁长公主,一度有过寻死的念头,可是在这个时候,最着急不是徐荆,反而是崇安帝。
他在宫中得知此事,不仅送了许多灵丹妙药,还特意将他送出长安散心。
他过于热切的态度,让徐肃年觉出不对,在边塞两年,他一直记着这个念头,顺着那女子牌位去查,最后终于查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
他十四岁就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了。
边塞的风光再美,也无法治愈他的心疾,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他得知了生母惨死的真相,他要为她报仇。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要抢那位置,可随着与皇帝日益相处下来,他深切地明白到,若他想要登位,必然要在崇安帝面前百般隐忍,扮演一个乖顺的好儿子。
让他改姓杨,认崇安帝为父,不若一刀杀了他。
正巧他在这时遇到了七皇子杨巡。
杨巡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当年朱皇后有孕,崇安帝报复般地将她房中所有的宫女都封为了贵人,全都宠幸了一遍,甚至还有一个怀了身孕,正是杨巡的生母周氏。
在崇安帝一时的庇佑和宠爱之下,孩子是生出来了,可也很快就被皇帝抛之脑后。
没多久,周氏就被朱皇后折磨死了,只留下杨巡一个人在宫里艰难度日。
他恨朱家,更恨崇安帝。
徐肃年和杨巡年岁虽然差着,这仇家却一样,两人就这样逐渐走到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年少无母,杨巡十分聪慧,且对他十分依赖。两人这些年也从一开始单纯的盟友关系,逐渐走到今日。
如果没有意外,徐肃年会一直这么暗中帮着杨巡,直到他成为太子。
但是那个意外还是来了——
他结识了盛乔,并且爱上了她,娶她为妻。
从崇安帝给盛乔的二叔盛怀章封爵时,徐肃年就知道崇安帝这是对自己起了彩礼之心,他试图分化盛家,以此打消这次联姻给他造成的威胁。
但当时徐肃年只是生出了这个念头,还没有做出决定,毕竟燕国公府虽然历来不涉党争,可身处朝堂之中,哪有真正的独善其身。
直到今日盛乔出了事。
徐肃年既后悔又后怕,他到底还是把阿乔牵扯进来了。
阿乔天真单纯,不懂这些复杂局面,徐肃年也不想将这些强加于她,可是今日的事实在让他后怕。
幸而今日做出这件事的是杨适那个蠢货,若是旁人,只怕不是下一副“今日醉”这么简单。
也正是因此,徐肃年才生出要抽身的念头。
太子和四皇子都蹦跶不了多久了,杨巡也已长成,他这个幕后的帮手不再重要,也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