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踩着高跟鞋的关系,看起来高雨瞳并没有比温应伦矮多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最先看到的其实是她小巧的耳朵和细软的发丝。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披着头发的高雨瞳今天扎了个极其利落的马尾,看起来生生比平时锐利了不少。
他看不到的是高雨瞳眼中冷漠的情绪,和带着讥笑的表情,好像是在嘲笑艾浮的不知深浅一般。高雨瞳弓下腰伸出手来,抬了抬眉毛:“你要坐在地上跟我说话吗?”
也不知道艾浮哪根筋儿不对,冷哼一声,倒是自己撑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她看起来比高雨瞳矮了一个头不止,气势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高雨瞳也不觉尴尬,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艾浮。
好像是,一只猫在看着自己濒死的食物一般。
大概是被这样的眼神刺激了,艾浮皱着眉头往前迈了一步,说话的声音更大,像是再给自己打气一般:“你们这些东西…”
高雨瞳的动作很快,她立刻垂下手一把握住了温应伦的手臂,再一次将他扯到了自己身后:“先听听,她要跟我说什么。”按着温应伦的性格,这种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人,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他看了眼高雨瞳的侧脸,还是乖乖地让到了他的身后。
此时张博文也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高雨瞳,又越过她看了看艾浮,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温应伦,冲两个姑娘家的方向扬了一下下巴,无声地做着口型:什么情况?
温应伦也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艾浮被温应伦突然上前那一下吓得不轻,又退了两步,高雨瞳还是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到高雨瞳面前,抬起手指着她的鼻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道你养着他是要干嘛呢?孤男寡女,你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吗?连个人都不算的东西,谁知道都给谁垫过床。”
周围的同学都是一阵议论纷纷,自从温应伦“英雄救美”之后,他的那一点儿家庭信息自然也被好事者翻了出来,几乎关注这事儿的人都知道温应伦家独独有一个姐姐,但艾浮这么说,自然很容易引起大家的误会。
可高雨瞳还是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只是看着艾浮快戳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艾浮还以为自己说中了高雨瞳的心事,更加激动,连手指都有些发抖:“你,家里养着个弟弟,还在外面随便勾搭男人,连自己弟弟同学的父亲都不放过,臭婊…啊!”
高雨瞳的手看似随意地在她的手腕上拍了一下,实际上正中筋骨,这一下比生生磕到桌角还要疼上许多。随着艾浮痛得缩起来的瞬间,高雨瞳把手伸到了她的口袋里,像是摸到了什么似的,扬了扬眉毛。
再抬起手时,手上便夹着一张名片,此时,她才露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秋…秋力言?”
晃了晃那张名片,高雨瞳带着几分不解的眼神看着她:“我很好奇,你一个学姐,为什么会有自己学妹的父亲的名片,而且…”冷笑了一声,高雨瞳随手将名片递给了身边儿一位看热闹的同学,手指还在上面点了点,“上面还有你的唇印?嗯?”
自然有好事者将这张名片争相传阅,一时间方才对着高雨瞳的手指这会儿又滑到了艾浮的脸上,“不知廉耻”,“小三儿”,“恶人先告状”,各种不入耳的词汇像是虫子一般爬进了她的耳朵。
艾浮一把揪住了高雨瞳的衣领,恶狠狠地冲她吼道:“你个贱人!你陷害我!”
垂眸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手,高雨瞳冷笑了一声,“众目睽睽,名片是从你口袋你拿出来的,你说我陷害你?”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有人信吗?”
高雨瞳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像在讲一个故事似的,可是这个故事听在艾浮的耳朵里,恐怕就只能是恐怖故事了。
“你…你…”揪着她衣领的手不断收紧,艾浮紧张地四处张望,那些议论像是洪水一样向她涌来,指点着的手指仿佛也直接戳中了她的后脊椎,钻心地痛。
“你骗人!”
她一边怒吼着,猛地一把推开了高雨瞳,整个人像是一只发怒的动物,弓着背,随时准备扑上来一样。
高雨瞳还要说什么,张博文突然错身站到了她面前,表情冷漠:“学姐,你继续这个样子我们只能去找辅导员过来了,你的私生活我们不管,但是如果传得沸沸扬扬,对你,恐怕更不好吧?”
同学之间的议论顶多被戳着脊梁骨,可是一旦被导员知道了,这么影响学校荣誉的事情,要向继续读书,恐怕就是不可能的了。
“不行,不行…”艾浮连连退了好几步,眼底的惊恐像海水一般淹没了先前的愤怒,“我得在学校呆着,我得在学校…”她低低地嚷了两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出去。
围观的学生还没看够,但是碍于高雨瞳的气势,也只敢坐下后三不五时地瞟两眼过来。
温应伦给自己重新拉了一把椅子,又给高雨瞳拽来一把椅子,这才落了座。
“姐,”张博文看着艾浮消失的大门,依旧心有余悸,“怎么回事儿?”
低着头,高雨瞳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她身上有一种味道,很让我不舒服的味道。”
“那是什么?”
温应伦坐下后,自然而然地往高雨瞳的身边挪了挪,轻声问到。
“我不确定,不过…”高雨瞳转过头,看了眼那个方向,眼底不再是冷漠和讥讽,而是掩盖不住的茫然,“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说完,她又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衣领放到鼻翼前嗅了两下,神情甚至称得上悲伤。
温应伦和张博文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