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一步放开了温应伦的手,可是还没等她完全绕过椅子,只这几步的距离,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往另一边儿倒了下去。
温应伦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方才看到的一切像是慢动作的上演,他伸出手臂,却只看看碰到高雨瞳的一角,下一瞬间,巨大的落地声便传了过来。离得很近,又像是隔着很远一般。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下一秒,温应伦立刻跪在了地上将高雨瞳搂着肩膀扶到了自己的腿上,他不敢去晃她,生怕再出什么问题,两只手只能虚无地在上面比划着,想要拍拍高雨瞳的脸,却又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更不舒服。
短暂的、不可控制的晕眩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脱力感,高雨瞳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摔倒了,也感觉到自己被人扶了起来,虽然后腰和腿还是紧贴着冰凉的地板,不过好歹脑袋下面垫了个什么东西。
可是她偏偏想不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儿,应该做什么,耳边儿朦朦胧胧的声音又是谁的。
大约五六分钟过去了,高雨瞳才感觉到自己眼前蒙着的雾气消散了些,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不过至少能看清天花板的吊顶,皱着眉头重新让眼睛聚焦在更近的地方,这一回,高雨瞳才看清楚了温应伦因为着急而紧缩的眉头,还有他不断开合的嘴。
耳朵比眼睛慢一步恢复了工作,直到温应伦第三次张开嘴巴,高雨瞳才听到他到底在说些什么:“高雨瞳?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咳咳…没大没小,”胸口的起伏稍微平缓了一些,高雨瞳用胳膊肘撑着地板想坐起来,不过显然她现在已经虚弱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叫姐。”不过该有的倔强,倒是一样不少。
温应伦毫不气地翻了个白眼,干脆一只胳膊从她的肩膀后面掏了过去,另一只胳膊拦着家居服的下摆一起将她从膝窝处抱了起来。高雨瞳虽然对这个动作极其不满,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还是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脊椎被放在柔软的床上的时候,高雨瞳和温应伦都舒了一口气,将枕头垫高后,温应伦又搂着高雨瞳往上挪了挪,自己则干脆坐在了床边儿,一边儿给她整理着刚盖上去的被子的边缘,一边问到:“怎么回事儿,今天你和达西的气氛就怪怪的,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高雨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脸色还不够差,不然为什么小兔崽子在这种时候还要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想到这儿,她的心口更是觉得闷得厉害,像是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不舒服,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原本高雨瞳以为在自己如此强硬的要求下温应伦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听话,没想到他竟然伸出了胳膊,摁着高雨瞳的肩膀生生将她固定在了原地。
“姐,”温应伦低着头,从高雨瞳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而且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身体这么差了?”现在温应伦才觉得后怕,还好刚才摔的时候高雨瞳不是完全失去意识,还知道往没有棱角的平地上躺,如果是身体砸到了桌子、椅子那一边儿呢?一不小心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也正是因为心有余悸,温应伦才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你总得也给我一个解释吧。还有你,”他手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手掌下甚至能感觉到高雨瞳肩头下骨骼的凹陷。
抬起头,高雨瞳甚至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泪光,这让她甚至短暂地忘记了肩膀上的不适,反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温应伦的脸颊上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擦了一下。
显然,这个举动把他们两个人都吓到了,温应伦立刻松开了手,甚至向后退了半分,脸颊也泛起了红色,搭配上他依旧紧锁着的眉头,说不出的怪异。
高雨瞳看了眼自己悬停在两人中间空落落的那只手,眼神黯淡了下来,同时,也收回了手。
她清了一下嗓子,强打起精神:“我是因为不断穿越了镜中的世界,就像是…”她把视线转移向了旁边,还故意摆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就像是不断地倒时差、转机一样,所以会不太舒服。”
因为无法直视,温应伦实在无从判断她这句话是真是假,只能暂且点了点头。可是他自己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那我的事情…”还有一肚子的话和一肚子的问题,可当温应伦的视线不再逃避,他立刻注意到了高雨瞳惨白的脸颊中透出的那种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因为剧烈呼吸而不断欺负的肩头。
就算是天大问题,他还是选择咽了回去。
“你…先休息吧,”温应伦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家居服,让它们看起来更体面一些,“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
高雨瞳没有抬头,也没有给他任何表情和动作,反而像是一条没骨头的鱼一般,慢慢滑进了被子里,然后揪住原本斜靠在床头的枕头的边缘,将它也拉扯了下来。
她的侧脸看起来并不是很安逸,不过呼吸的声音倒是越发沉重了起来。温应伦不知道这段自己丢失了的时光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明白,能让戒备心如此严重的高雨瞳在自己面前迅速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除却对自己的信任外,便是席卷全身的疲惫感。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温应伦弯下腰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拉扯了一下,边缘窝了进去将高雨瞳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又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儿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房间内的光线立刻变得暧昧了起来,高雨瞳原本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皱起的眉头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温应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机在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花儿,最终他还是决定拨通那个电话,他必须得知道,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