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泳这是真气,竟然说得大咳特咳,王药不由愧疚——离家这么久,常涉及权谋算计,居然连自己的父亲也一并开始不信赖——他这是怎么了?
赵王看起来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实则并非如此。取瑟而歌,无非要利用他王药。王药不想反驳,反倒想看看赵王葫芦里的药,此刻自然是向父亲服软,大大地磕了几个头表示歉意。
王泳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瞪视着这个不成器,反而为家族丢脸的小儿子,有些责难的话当着妹妹和儿媳妇的面不好出口,当着偏瘫在床上的妻子的面也不忍心出口,所以只能先忍着,丢下一句:“你先陪陪你娘。晚上到我书房里来!”说罢拂袖而去。
王药自然也明白,这次回晋国,现在一切平静如水,而实则所有陷阱才刚刚诱使他踏过第一步,而他,亦只有以自己来一道道试这些陷阱,以期待有破解一切,重回完颜绰身边的时候!他隐忍不言,从戚芸菡手中自然而然地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喂母亲喝了药,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王药的姑母、嫂嫂等,知道这是母子重逢最温情的时刻,纷纷招呼着离开了。
王药也放松了些,侧坐在母亲的床前,用手指轻轻梳理她花白的长发,笑着对她说:“娘,阿药回来了,您放宽心。”
母亲说话含糊,但还听得清:“阿药,回来就好!别再走了!”
王药不知该如何说,含混地“唔”了一声。母亲继续喃喃地说:“娘的小幺儿,要是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叫我瞧着,心里也就没有遗憾了……”
王药抚弄着母亲的头发,轻轻哄着:“娘,你没有遗憾。我有媳妇,也生了个女儿,可漂亮的女儿呢!……”他突然听见异样的一声“呃”,抬头一看:居然没有发现,戚芸菡并未跟着他姑母嫂嫂们一道走,而是仍然远远地侍立着。
“你……芸娘你没和她们出去啊?……”王药磕磕巴巴问。
戚芸菡怯生生瞥了他一眼,沉着声音说:“我怕你……照顾不来……”
王药想告诉她“那也不用你多操心”,可是对面表妹怯生生的讨好的表情,简直和八年前的她一模一样,他翻涌的厌恶同时伴生着自责和歉疚,叹了口气对戚芸菡说:“你呀……都是何必!”
作者有话要说: (1)按宋制,阿郎指男主人,郎君指少主人。
提到四郎,想起了四郎探母,啊,真心不是故意的。杨四郎杨延徽历史上查无此人,估计原型是韩延徽,也是男主人设的脑洞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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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换了地图,所以药药和阿雁的故事要话分两头了
但是终点一定是光明的,放心!
☆、fangdao
王药的母亲喉咙里“嘶嘶”地发出声音,喑哑着说:“芸娘,过来啊。”戚芸菡瞥了瞥跪在床前的王药,咬了咬嘴唇走到床的另一边。母亲能动的那只手努力地拍了拍床帮:“芸娘, 这里!”
戚芸菡的脸“刷”地红上来, 忸忸怩怩地膝行了几步,小心地保持着与王药一拳的距离。“舅妈, 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她的声音温柔低细,确实是个懂事姑娘的样子。衣着首饰也用得简朴,身上甚至一点熏香气味都没有, 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王药的母亲努力地说:“阿药, 你不在这些年,除了你嫂嫂们, 也就是芸娘一直在照应我。自打我病倒, 芸娘衣不解带地照顾服侍,说句不恰当的, 比你哪个嫂嫂都用心。今日的药,也是她亲手煎的。”她执着地伸出手, 先拉着戚芸菡的手摆在床上,又竭力去拉过王药的手,居然直接就摆放在了戚芸菡的手背上了。
两只年轻的手都是一抖。王药欲要挪开,母亲却按着两个人的手背,压着声音说:“阿药!我也不知还有多久的日子,就这么点心愿!”
戚芸菡的手又细又软,脸已经通红,连看都不敢看王药。
王药心里大急大窘,母亲的手虽然无力,可他也不敢挣扎,只是急急地说:“娘!我已经……”
身边突然传来戚芸菡的声音:“表哥!舅母已经这样,求你别说那些话吧!”虽然是哀求,可斩钉截铁的,王药竟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她说的是对的,王药看看母亲急切的目光,又撇脸看了看戚芸菡——她刚刚还通红的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弯弯的眉蹙着,正眼也没有瞥王药。刚刚他说他娶了亲、生了女儿的话,她一定都听见了。
王药心里苦涩,但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胡乱地应付了几句。母亲今日大约盼得苦,喜得又足足的,人很快就疲倦了,天刚擦黑,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王药想起父亲还约他去书房谈话,赵王究竟对王泳说了什么,他应该怎么化解,今日这一谈至关重要,不能懈怠。他从床前起身,跪久了的两条腿如万蚁咬过一般又麻又痛。戚芸菡也起身,虽然垂着目光,还是低声道:“表哥是去舅舅那里吗?”
她的舅舅就是王泳。王药点点头。戚芸菡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先吃了饭再去吧。不然按舅舅的脾性,你今夜就得饿着了。”见王药没有反对,她的手指了指外头:“西边厢房平日里也拿来待客,吃饭的食案和床铺都有。从临安搬到汴京,地方窄小了许多,所以也没有单独设你的院子,若不嫌小,就暂时住一住。”又说:“你换换衣服,洗洗手脸,我一会儿给你送点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