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药心里一阵轰鸣,一时竟回不上话,刚刚所有的成竹在胸瞬间荡然无存。
这个局,他不太好破!
完颜绰在上京宫,看着小阿芍刚刚开始学习走路。
阿芍越长越像父亲,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笑起来弯成一勾月牙,而那双又长又直的眉毛则比眼睛还要灵动,所有的表情仿佛都写在眉梢一般,但凡像她父亲一样一挑眉,完颜绰就知道,小家伙又有什么新主意了。
她走得跌跌撞撞的,却不肯身边的乳保扶掖,非要自己走才开心。走不两步摔倒在草地上,膝头大约有点疼,她的小嘴扁了扁,却没有哭,摇摇晃晃让伺候的人扶起来,小手一甩,又独自走了起来。终于到了完颜绰身边,长了八颗小牙的嘴一咧,扑进母亲怀里,重复着:“糖!糖!”
完颜绰又爱怜又无奈地看着她:说话没有走路早,至今“娘”还没有学会叫,倒先学会了叫“糖”!
她不太懂怎么去爱一个孩子,听见她要糖,急忙叫人取,吃了好几块饴糖,发觉小东西的牙齿都被粘住了,接下来的吃饭也大成问题,一怒之下叫人把宣德殿的糖全给扔了,气哼哼道:“活宝!就知道吃糖!以后再没有了!”
阿芍嘴角一抽,可怜巴巴看着娘亲,看了一会儿没反应,抽抽噎噎开始哭,越哭声音越大,近乎撒泼。完颜绰急了,训了两句想止住那哭声。可想而知,必然是适得其反,又心急又心疼,照小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完了,心疼得没边儿了,搂着嚎啕的小东西几乎自己也要哭了。
“你阿爷又不在,你可怎么好?天天来气我!”
乳保们不敢触太后的霉头,缩在一边看公主哭,而太后拙劣地哄孩子——她这几十年翻云覆雨,在朝堂后宫都是游刃有余,唯独在两个人面前大栽跟头。完颜绰想着这茬儿,就是咬牙切齿,若是此刻王药在面前,她磨得锋利的牙齿就要咬上去了:孩子这倔强而不听话的脾性,一定都是随他!偏生他倒好,在晋国那美丽的地方做甩手掌柜,把教育孩子的苦差事也丢给了她!
还好是萧邑沣解了急。他随着课读的老师读完书,练好字,听得母亲这里的哭声震天响,急忙飞奔过来。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能像个大人一样,给妹妹擦了眼泪,小声地对她说话。终于哄得阿芍破涕为笑,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小尾巴似的玩了起来。
说她要为女儿操劳多少,其实也不至于。现在国事一切顺遂,东边靺鞨,西边后凉,北边蒙古都服服帖帖的。南边狼子野心,但也不显,横竖耶律延休在那一线虎视眈眈地守着,也不怕晋国再出幺蛾子。可是完颜绰现在格外希望事情多一些,事情多了,才能忘掉那些寂寞如雪的良夜,才能在疲倦里沉沉地睡在冰凉的孤衾里。
惜乎,这日又没什么事。完颜绰回到满是伺候的人,却仍然空落落的房间里,实在无聊得紧,吩咐把秋狝的安排再拿来自己仔细琢磨,琢磨完了,离秋狝还有好久的间隔,睡觉之前必须找些事打发,否则躺着睡不着,只会越来越睡不着。
她从箱笼里翻出王药写的那些手稿:已经专门誊抄清楚给皇帝当课本了,她这里留的,是他恣意的手书。不仅看内容,也在看他一笔字,想象着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思和情绪在写,又是把他怎样的襟怀和忧思写下来,写给他认为堪当做一个好帝王的人读。读他的文字,就像在和他说话,完颜绰觉得他就在身边,还在和她哓哓置辩,还在和她顶撞“仁德”与“铁血”的区别。她把那手稿贴在胸口,胸口软蓬蓬的,一如她的心。
她笑着对手稿中那个光风霁月、心比天高的家伙说:“傻子!你的主张,还不得靠在我这儿实现?”想着心情大好起来,又从枕边的匣子里取出半截玉簪,断面原本就是平平的,此刻被摩挲得光润如打磨出来的一样。
昔年乐昌公主破镜能够重圆,那么他们相识的簪子断了,或许意味着会有这样的分离,但是也一定意味着他们还能重逢,重续前缘,像簪子一样合二为一。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看官新春快乐,万事如意,每一个都是美美的,票票多多的
爱你们(づ ̄3 ̄)づ╭?~
——————————————————————————
刚刚把赵王的名字改了,下面的赵又廷再见。
现在人家叫宋安廷,没错,赵和宋是互换的,不高兴想那些很炸天的姓氏了。毕竟背景是和宋辽的历史相关度比较高的嘛。
☆、fangdao
可是完颜绰接到的密奏却不如人意。她刚刚看到时,惊诧得以为是假的,但是紧跟着是第二封、第三封……她派在王药身边的亲卫,都是她的亲信, 每个人都有一个专门的渠道给她写信, 用的都是契丹文不会被轻易识破,彼此之间又是互不通问的——可以起到从不同渠道、不同角度了解实情的用处。
王药自然也是默许她这样做的。可是现在所有人众口一词, 都指向同一件事——王药迫于家族的压力,要迎娶表妹了!起先的密奏还是带着揣测,后来几封越来越笃定, 最后一封, 写得心急如焚一样,字儿都快飞起来了, 清晰可辨的事实是王药正式迎娶的日期, 这样的细节都得到了,想必不是假的。
完颜绰推掉了下午所有的觐见, 秋季捺钵也不想去了,她把寝宫的门从里头反锁着, 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此刻震惊而悲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