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之后,气温骤降,寒冬腊月对于老农民来说,就是休息的季节,他们不像上班族那样,不论季节,不论风吹雨打,该上班的都得照常上班,老农民们彻底休闲了下来,就连窑厂的工人,都没临时工可干了,全都闲在家里,要么在生产队门口下象棋侃大山,要么就找几个人往八仙桌前一坐,打牌搓麻将。
无论哪种娱乐活动,潘阳都不感兴趣,说到底潘兆科是男人身女人心,潘阳宁可在家睡大觉,也不愿跟那群糙汉子混在一块,张学兰看她闲得发慌,索性给她找了个事干,家里的猪圈该整修了,猪圈还是老式的石头围栏,也没个水泥凝固,零散的大石块堆起来,前两天干脆直接坍塌了一处,再不修整猪都该跑出来了。
好赖潘阳是个烧砖的汉子,虽然技术没盖房的泥瓦匠好,但修个猪圈还是没问题的,抽了个不下雪的日子,潘阳让潘士松开拖拉机从窑厂拉了些碎砖头回来,闲来无事就整理猪圈。
有时候潘士松也会搭把手帮潘阳干活,可姚祺妹眼见就要生了,潘士松一颗心都扑在了媳妇身上,哪里还有闲心去干别的呐,此时的潘士松恨不得时刻粘在姚祺妹身上,还总是会问,“感觉怎么样了?肚子疼不疼?我闺女快来了没有?”
或许是潘士松的天天念叨起了作用,这天半夜,姚祺妹肚子开始细密的疼了起来,其实这几天都有出现时不时的阵痛,只是姚祺妹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实在是越疼越厉害了,姚祺妹才迫不得已拿脚蹭了蹭潘士松的,直到把潘士松蹭醒为止。
姚祺妹倒是想用喊的,可她这会儿疼得连喊得力气都没了。
潘士松轰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都还没睁开呢,套上长裤就下床,嘴里道,“你等着,我去开拖拉机。”
潘士松这一通折腾,把外公也给折腾醒了,整明白怎么回事后,老头子嘱咐潘士松道,“把你阿哒娘都喊过来,多个人多个帮手。”
潘士松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疾步朝老家的方向去。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潘阳上半夜睡得一直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半夜刚想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大门声响动,潘阳一个激灵,立马披了衣裳起来,把张学兰也喊了醒,张学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道,“谁啊,大半夜的来敲门。”
潘阳低声道,“我去开门,估计是小妹要生了。”
听潘阳这么说,张学兰瞬间睡意全无了,也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裹上棉袄,套上棉裤,趿拉着棉拖鞋,经验老道的开始准备东西,并且指挥潘阳道,“兆科,厨房的柴禾是干的,你让士松把柴禾都铺在拖拉机上,西头间有两床破被,也一块抱着铺在柴禾上。”
张学兰嘴上安排着,手下也没闲,小包被、尿布、贴身穿的破衣裳、卫生纸...挨个收拾出来后,张学兰又把东头间她和潘阳睡的两床厚被都抱着,一块放在了拖拉机上。
潘士松心急火燎,嫌他娘动作慢,不停催促道,“娘你快点,太慢啦。”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忙慌,若是太急了就容易少带东西,潘士松的连声催促,整得张学兰脑瓜子疼,没好声道,“哪有这么快就生,不用着急!”
大冬天的,又是半夜,外边格外的冷,饶是张学兰裹上大棉袄、大棉裤了都被冻得嘚瑟,上了拖拉机就裹进棉被里卷蜷缩着,对潘阳道,“兆科,快来暖和暖和,哎哟,怎么就赶上这个时候生了。”
姚祺妹肚子里要生的可是小潘阳呐,潘阳哪还能坐的住,心里急得要冒火,压根察觉不到外边有多冷。
潘阳察觉不到冷,那坐在前头开拖拉机的潘士松就更不觉得冷了,拖拉机换到最大挡,突突突的响,到哪都惹得一片狗吠声。
潘士松先把拖拉机开到了新房,手脚麻利的把姚祺妹抱上了拖拉机,张学兰赶紧拿被子把她裹上,大冷的天,姚祺妹疼得脸上汗都下来了,张学兰伸手一摸,呀了一声,把姚祺妹扶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嘴里叨念道,“哎呀,兆科你看把这孩子折腾的,该疼坏了。”
此时若不是碍着公公的身份,潘阳恨不得把她妈抱在怀里,看把她妈疼得,可心疼死她了!
这个时代,农村媳妇生孩子还没那么金贵,相信医学的就送到乡里卫生站生,若是膈应接生的是个男医生的,还不愿意来乡里生,直接在家由婆婆当接生人就得了,这个点乡卫生站压根没有人,好在潘阳头两个儿媳妇都是在卫生站生的,加上后来逢年过节又送了几次礼,潘阳跟接生的医生还算熟,半道上潘阳就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去敲接生医生家的门。
潘士松索性停了拖拉机,在路口等着潘阳,没几时,潘阳就和接生医生一前一后拐上主干道了,潘士松这才重新起火,突突突地往乡卫生站开去。
开产房门的开产房门,抱人的抱人,拎东西的拎东西,一阵忙活之后,可算把姚祺妹整到了产床上,哪知道从半夜折腾到快天亮,人还没生下来。
别说潘士松急了,就连潘阳都急得嘴起泡,张学兰一副过来女人的架势,在产房外边的木头长椅上坐着,很是淡定的对父子两道,“小妹这是生头一胎,你当是鸡下蛋一会就成了啊,快坐下坐下,士松去集市上买点包子油条,送进去给小妹吃点,折腾半宿,我们寻常人都该饿了,小妹就更不用说了,不吃东西哪有力气生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