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叮嘱他路上小心,注意休息和安全,字里行间透露出对他的关心和温情,似乎是在对两人前些时日的争吵主动翻开那一页,信的最后还提到马上要到女儿的生辰了,叮嘱他在外面看看能不能买到夜火狐的毛皮,说想要给女儿做一件披风当她的生辰礼物。
江靖笑意满满地把信收好,“对呢,明雪快过生辰了。要好好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他们赶到下一个城池前的驿站歇脚。
江靖这么些年来,骨子里就有种惜命的因子在,即便是他们的马车用的是千里良驹,若是不停歇明日就能到达江北郡,他还是决定要在驿站休息等天亮再出发,出门在外安全起见不宜走夜路。休息一晚明早再走也是一样的。
因为只休息一晚,一些行囊之类的东西就不麻烦的从马车上带下去了,如归因为自认要每时每刻做好本职,晚上等江靖休息后他自己颠颠地跑回到马车上,休息时也要不耽误看管物品。有时候过分认真的人会显得有些轴,如归就是有点轴的这种,就算有护卫大哥们在,他依然觉得该他做的决不能不做。索性他们出行的马车够宽敞,且有一定的防护系统,还在客栈门前,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如归麻利地爬上马车,在车厢尾的地方蜷着躺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下午没吃完用油纸包起来的糖炒栗子,拿起一颗送到嘴里抿皮儿上的甜味儿,最后再剥开泡软的外壳吃掉香糯的栗子。美滋滋地吃了三颗,如归打了个哈欠,枕着胳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刚躺下还睡不着,因为白日收到的家信他此时心中烦闷已经消去了,但还是对女儿多有担心只要是担心温蓝责骂她,他望着帐顶想,等他办完事回去,温蓝应该已经把女儿带回家了...希望温蓝找到女儿后不要过多责骂她,她还小不懂事,骂多了又要跑的......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江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另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坚毅的五官,温润的眼睛,也是憨厚纯良的性子,而且还讨得了他女儿的芳心。
不知明雪找到那孩子没有,二人现在怎么样了。
明雪的性子其实一点都不像他,完全随了温蓝,真倔起来就是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所以当初他把明雪放了出去,有些事要她自己一步步走过去,她才会甘心的,否则就成了她心中的心结,堵不如疏,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自己的孩子存有遗憾,为人父母的怎么忍心呢。
还有那个叫穆庄山的孩子,不知现在如何,有没有......
想想最近的发生的这些事,江靖的情绪又忍不住低落起来,心底升起一股疲惫,在过往的二十年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知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温蓝那边是否又做了什么举动。
这次回家后,他们一家人应该好好坐下来谈一谈......想着想着人便叹气,后面不知不觉就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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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灯笼在夜色中如一颗挂在树梢的澄黄柿子,晚风中轻轻摇曳,高耸的旗杆下面拴着一条铁链,延伸至屋檐下的一座小型木板窝里,一只黑背大狗垫着两只厚大的爪子趴在窝里打盹儿,门边的空地中停着两辆马车,再往后面的马棚中拴着几匹单独的马还有骆驼。
时至深夜,休息的人大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突然,躺在木头窝里的大黑狗扇了扇两扇大耳朵,猛地抬起头看向黑暗处,一双在也夜色下发绿的眼睛滚亮。
簌簌——簌簌——
一声声细微的像是柳枝叶拖地的声音从黑暗的官道上传来,哗啦啦一阵铁链响动,大黑狗从狗窝中站起来,看着黑暗的前方喉咙里发出短促、低沉的呜鸣声,旁边的马匹打了几个响鼻,不耐烦地跺了跺蹄子。
唦唦——唦唦——
终于,黑暗中那个靠近的物体显现出了轮廓,看起来像是个人形,但浑身上下黑黢黢的沾满了凝固的泥巴,头脸身上全都是,从而显得这人走路的样子十分笨拙,衣摆和鞋子走过地面发出类似扫过地面的摩擦声。
这应该是个人,不知为何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在黑暗的夜晚中独自赶路,从这个人的身影出现后,大黑狗就慢慢趴匐在了地上,虽然双眼依旧晶亮地盯着这个人,但警惕中又透出明显的防备和小心,马棚中的马匹和骆驼也都从睡梦中惊醒,安静地盯着外面那人越靠越近......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有种危险的感觉,即便是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浆也无法掩盖,让动物们本能地警惕。
他......姑且先称之为他吧。
他看起来走得很慢,身体沉重步伐缓慢,但实际上速度又非常的快,从动黑暗中探头的那一会儿,眨眼就已经走到了驿站门前,这其中的距离少说也有几百米的距离,从大黑狗警觉到站起来不过两三秒,这人就已经临近它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了,那股冷岑岑的危险气息更加浓郁,大狗整个趴匐在地上,尾巴从身下贴到腹部上,身体都微微发颤。马棚中的千里驹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扫动尾巴。
黑夜把时间拉扯成不规整的矩形,看似只有很短的时间在矩形中被放大发酵......驿站前的他脚下轻缓,好像停了下来。
时间好似定格,一个节点的跳跃,无限延长......
那只停顿的脚,又慢慢地抬了起来,泥巴与地面摩擦出声响,用一种看似缓慢的步伐迈开了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