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假设来得荒唐,陈安道斜眼看来,杨心问连忙找补:“只是不知道大师兄吃错了什么药,平日里来者不拒,偏生对苶遥师姐没那个意思,惹得现在吃饭都不得安生。”
陈安道也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杯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大师兄虽多情潇洒,却也不平白撩拨痴情女子。苶遥师姐性情刚烈,用情专一,不是与人玩闹的洒脱性子,大师兄自然不会招惹。”他说着,又提醒杨心问,“师兄不直言拒绝,搭上了你我来婉言相劝,不至于下了姑娘家的面子。此事你我只当不知,切不可到处乱说。”
“这是自然。”
二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当事二人也一脸云淡风轻,便只剩徐苶平一人怒火中烧,才吃一半便撂筷下桌,到后厨不知剁着什么,叫外头的叶珉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
饭吃完了,这道自然也不必论,杨心问和陈安道找准时间便离开了。
他俩沿着云凌峰山路往下。夜色如泼墨,林间的繁茂枝叶也将月光掩住,前路似被包裹在了一团混沌之中。
陈安道走在前面,半晌回过头来,朝着杨心问伸了伸手。
杨心问没瞧明白,问道:“怎么,师兄你怕黑?”
“……山道狭窄,你尚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我怕你掉下去。”
杨心问怀疑道:“我若是掉下去,师兄你抓得住我?”
陈安道静默半晌,冷冷道:“我虽算不上身强体壮,却也不至于连个小孩子也拉不住。”
“可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把我摔地上了吗?”
“那是因为你挣动剧烈,还拿头撞我!”陈安道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把抓住了杨心问的手。而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符纸,两指夹住,在空中划出了个圆阵,那符纸便凭空烧了起来,火光摇曳,火舌却不舔舐纸张。
林间亮起一道光亮。杨心问看着陈安道在火光中的侧颜,觉得他似是已经有些生气了,可却是闹孩子脾气的生气,告诉他还能再得寸进尺。
“口说无凭。”杨心问忽然站定,挑衅地凑上来,“师兄不如现下试试可能把我扛起来?”
陈安道朝她扬了扬手里的符纸。
“我替师兄拿不就好了。”
“山间路险,不要胡闹。”
杨心问仿佛抓到人弱点一般扬眉吐气。他自恃力气大,陈安道抱不动他,但他肯定能拎起陈安道,于是抓紧了陈安道的手,想着要是对方掉下去了,他一定抓得住,而后要居高临下地问他“服不服气”,非得陈安道真心实意地说“服气”了,才把他给拉上来。
他正浮想联翩,陈安道却突然开口,将他逐渐飘远地思绪拉了回来。
“回去之后,今日的功课你要记着补上。”他说,“我还有些事要去找师父,今日的默写留到明日。”
“找师父?”杨心问狐疑道,“不会还是为了那小伤口吧。”
“不止这个。师父这次的任务本就有些古怪,我心里头总有些放不下。”
“怎么古怪?”杨心问说,“不都是圣女转达天座莲下的神谕吗,神谕难道还能有错?”
“按说,师父此次除的邪祟并非怨气极深的厉鬼,便是寻常修士也当有能力镇压。”陈安道停了停,偏头提醒他前面有段石子路,“可那邪祟却有人智。”
“有人智又当如何?”
“天座莲向来会选最适合的人做最合适的事。”陈安道说,“若是极凶恶鬼,师父或是最佳人选,可若是此等有心计盘算的邪祟,师父便是下下之选。”
闻言,杨心问深以为然。他早就心生疑窦,眼下恰巧是好时机,便脱口而出道:“师兄,我有一事不明。”
陈安道点点头:“但说无妨。”
“师父他瞧着也当有四十有余。”杨心问斟酌着词句说道,“可为何我时常觉得他……童心未泯?”
林间风动树摇,那符纸上火光摇曳。不知是不是拿累了,陈安道又夹着那黄纸划了几道,那烧着的纸便自发悬浮在了空中,像只通人性的鸟雀般伴在他们身侧。
“我亦有疑惑。”陈安道沉声道,“只是长辈有命,此事不允我深究。”
“长辈?”
“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