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仪扫视了一眼满桌的琳琅珠翠,转而看向她鬓发之间的明珠,曾容华以为她看上了发间那颗硕大的明珠,执意将那明珠取了下来:“姐姐真是好眼光,这是东海明珠,天下只有这一颗,陛下今日才赐给了妹妹,若是姐姐喜欢,妹妹就送给姐姐了,以报答姐姐的大恩。”她说的真诚无比,令人不由的信服,阳光之下,一张姣好明媚的脸也因她的笑容变得娇憨真诚。
可那张笑颜之下,又是何等怨恨的鬼魅画皮。
孙昭仪拿过她手中的明珠打量片刻,转而将明珠放在珠匣中,抬眸看向她,轻声说道:“我入宫比你早,不过就是告诉妹妹一些旧事罢了。”
曾容华见她将明珠放入珠匣中,心中暗自揣测,难道她不买账,笑的却更加灿烂:“倒是姐姐的金玉良言,才使得妹妹有今日,姐姐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说着便朝着她深深的行了一礼,孙昭仪也并不阻止,站在她身前,仰首挺胸,受了她这一礼。
待曾容华俯身之后,那一礼行的实实在在,孙昭仪将曾容华扶了起来:“既然妹妹信得过姐姐,那姐姐就再唠叨两句。”
“这明珠,妹妹还是不要再佩戴的好,这可是僭越了你的位份,这么大颗的明珠,只有妃位才可佩戴哪,若是有心人看见了,那可是一场风波。”孙昭仪真意灼言,无不为她考虑万分,曾容华却听得心中不由的一惊,宫中等级森严,各阶妃嫔皆有各种规矩,就连宫袍珠翠亦是按照着相应的等级而制,若是僭越,就算此物是皇上所赐,那也是会被宫规处置,落下个藐上僭越之罪,转而听见她说妃位以上,不由的眼色一暗,带上阴蛰,她那位好表姐,她可是承了不少好恩情在其中。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且不看她今日如何风光,只她当初在晴云宫便是受尽了冷待,初初那些宫人还因为她是洛贵妃的远房表妹而对她毕恭毕敬,可她的好表姐,却根本瞧不起她,给了她一个美人的位份,却连该有的宫中俸禄也是克扣下来,时间一长,宫中的人也看准了洛贵妃根本没有将这个表妹放在眼里,不由的也开始轻视,宫中趋炎附势何等严重,眼见着自己不受宠,唯一的倚靠对她根本不屑一顾,连带着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也不甚苦楚,就连比她位份还低的宫嫔也能随意欺辱。
看向孙昭仪,更是觉得孙昭仪和蔼和亲,向来她在宫中温和,皇上也爱重她的端庄大气,而她的一举一动也堪称为后宫的表率,丝毫让人寻不出破绽来,就连洛贵妃虽看不惯她分夺宠爱,却也暗中拿她没有办法。
如此韬光养晦之人,没有点儿手段,怎么可能在这后宫之中安然立足长久不衰,心中不由对她暗暗佩服。
“姐姐一言,妹妹犹如醍醐灌顶。”曾容华双眸含泪,“还是姐姐待我真心好。”
孙昭仪笑着,那笑容清美如同云曦初露,她的声音温婉清甜,带着极大的诱惑:“妹妹尝尽了苦头,只是能够更加珍惜眼前来的荣华富贵。”她垂着头,打量着芊芊十指,洁白玉如的十指未染丹蔻,根根手指莹白如玉,她笑的漫不经心。“妹妹也不想一着不慎,便一切枉然吧。”
曾容华觉得她的眼眸迷离,一字一句更是将她说的心服口服,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起身跪在孙昭仪身前:“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待孙昭仪离开之后,曾容华一人坐在榻中,久久的望着她的背影,面容微微扭曲,好似下了什么决心,光影投在她的脸上,只见她神情也有些扭曲抽搐着,她的笑容,竟是别样的狠毒和得意。
孙昭仪转身回望,正好看见了她的笑颜,牵起一抹笑意,就那样漫步行着。
这皇宫就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的锦绣坟墓,旁人千方百计的想要进来,怀着美好的憧憬,可这些美好单纯的女子,在这个血潭深漩中,都会慢慢变得恶毒,从心底里生出怨念,踩着别人的累累白骨往上攀爬。你若是不争不夺,那下一刻你便成了旁人的垫脚石。
孙昭仪看了着红墙金瓯,在日光下竟慢慢的变成了微微的淡红,如同,蒙上了一层日久弥新的鲜血。
到底,这一条路,终究还是会按照她的预计走下去。
洛贵妃你安享尊荣七年,也是时候让你有报应了。
一连数日,皇上都钦点了曾容华侍寝,她的荣宠终于到来,而曾容华却一改往昔,日日以简朴白裳为衫,珠玉也被她尽数摘去,性格变得越发温婉沉寂,可皇上却恋极了她这一点,恩赏不断,短短数日,已晋升为婕妤,日日前往暖馨阁的妃嫔络绎不绝。
一日皇上正与曾婕妤在院中下棋,不过片刻时候,前来暖馨阁的妃嫔便有了三波。
曾婕妤只微微蹙了眉头,皇上便亲自下令,不许旁人轻易踏足暖馨阁。
皇上待后宫中的妃嫔一向清淡,从来没有见到过隆宠到此番地步,哀怨之余,却也是颇多奈,往常可是洛贵妃独占鳌头,独得皇上青睐,反观洛贵妃倒是一派从容大气,该有的赏赐一应俱全的送往暖馨阁,宫嫔还多次见到皇上的新宠与洛贵妃在御花园中赏花,和睦亲近,转而想到曾容华本就是洛贵妃的远房表妹,皇上待曾容华恩宠,倒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终究得意的还是她们洛氏一族,渐渐的宫中对于皇上的这位新宠也只得认命,转而关起门来更加咒怨洛氏这两姐妹。
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皇宫在灯辉的映照之下,更显熠熠生辉,威严肃穆。
一骑快马踏破了整个帝都的静谧,马蹄踏上青石地砖急速响起,人们在惊呼咒骂之中,转瞬那骑快马就消失在了眼前。
风尘仆仆的将士策马抵达金凌门之后,矫健的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一身风尘尚未除去,怀中的信件便被一层层上呈到了乾元殿。
汪全进入乾元殿时,皇上正坐在等下看着矮桌上棋盘上的残局,修长有力的手指掷起一枚白子随意把玩,平和的笑容下,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眼中深不可测,漫不经心般的放下一子。
“启禀皇上,木兰行宫遣人送来急奏。”汪全躬着身子,低垂着头,又听见一声棋子落入玉盘上的清脆声,皇上轻笑着,淡淡的笑声透着上位者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