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有没有人——
沉重的黑暗覆压身体。
“…铃……夫、…!”
谁来——
要喘不过气了。
好痛苦、好痛苦。
要死掉了。
“能……吗?……人!醒一醒!”
好可怕,快被扯下去了,即将被吞没了,即将被涂抹了,我要……
“铃奈夫人!您能听见吗?!醒一醒…!”
最后一声呼唤穿透水面,终于切实抵达耳膜。像是被破开云雾的光驱散,又像水面之外忽然跃下的救命稻草,紧紧侵蚀身体的黑雾
被温暖取代,掌心被陌生的滚烫包裹。
仿佛一瞬被那温度拉出水面。
意识陡然清醒。яòūshūщū.ρщ(roushuwu.pw)
到底……?
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温度的源头。
那是一双男性的手。
宽大的、能够完全包裹住我,大概有大片的茧,比常人更粗糙的掌心。
视野迟钝地恢复。
我偏过头、抬起眼睛,怔怔地望过去。
色泽是浅棕,颜色温吞柔和的眼睛,正担忧地望着我。
下属的表情看上去随时会冲出门喊医生。
不知怎地、唇角无意识浮现微小弧度。
距离并不接近。
他是站着的,弯着腰,忧心忡忡地倾身低头,用一个常常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姿势,将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领带垂下来,或许因为刚刚在摇晃我的手,亮色的西装领带也轻轻晃动。
有点亮。
眼睫被刺激得轻轻颤抖。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遮住了天花板的顶光。
浅眸嵌套般重迭了。
这场对视像是一个双方都没有意识到的…导火索,或是某个引路的符号。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说起来也不算真情流露。
然而那个瞬间——
躺在床上、侧过头,抬起眼睛,望进那双浅瞳的刹那。
眼角倏忽划过一道温热。
该说些什么呢?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然而温热湿润的浑圆水珠,却一滴一滴掉落下去,汇入散乱长发,染湿枕上布料。
只有泪水、静静地注视着他。
浅野弦:“……”
空气中弥漫几近寂寥的安静。
可他好像听见那颗眼泪摔碎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喉咙不知怎地涩痛,想问问主母的身体状况,却迟迟发不出第一个音节。
他昨天也看见了。
午间明日如火,隔着半开的门缝,室内淫靡混乱的画面沐在光下,尽收眼底。
和服撕碎成残破布料,挂在大片裸露的乳白肌肤,夫人软在组长怀中,双腿大开、软肉嫣红,腿心露出半截未完全插入的润湿性器。男根粗涨高挺,不疾不徐地向上顶弄,抽出时爱液泥泞涌出,交迭身体流淌迷乱盈亮的润色。
软在首领怀中、遍身红痕,被合作伙伴玩弄的夫人,青丝凌乱倾散,后脑靠在男性肩头,仿佛游离出神了,抬起眼睛,怔怔地望了他一眼。
仿佛蝶翼扇动洒下的金色鳞粉、轻轻落进嫣红花瓣的露珠。
眨眼间忽而滚落的那一滴泪,被无边无际的日光摔碎了。
回过神时,他蓦地掩住了房门。
事后、谈判结束之前,他离开宅邸西侧的和室,去另一边提前准备行程可能需要的资料用品,穿梭庭院时,意外碰上独自一人站在庭院的——是叫八束吧?丸罔老爷子的心腹。
过程中发生了让人不快的对话。
「难不成,你没碰过她吗?」
「……什么?」
「那位夫人啊,」男人露出回味的神色,「一副很好下手的样子呢。」
他在回味什么?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吗?
「那是黑木组的主母。」他平和地说,「我可以理解成挑衅吗?」
「挑衅?不不、那您可误会了,在下只是意外而已。」八束笑了起来。
是一种让人非常不快、意味深长的笑。
「是么?」他不想回应,于是没有波动地说,「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可意外的。」
「那是自然了。」八束利弘意有所指地说,「您是侍奉主母的近人,当然比在下了解更多。」
按理来说,作为各自首领的心腹,应当有更好的交流话题。
搞不清他的用意。
浅野弦心平气和地说:「我是不是近人,好像和您没有关系。贵会的少爷恐怕该走了,还不去接送他吗?」
这回对方意外地配合,随即便点头慨叹:「黑木组果然戒备森严。既然您公务繁忙,在下一介外人,就不打扰了。」
他站在原地说慢走。
「忍得很辛苦吧?」
擦身而过时,男人在他耳边轻声说。
「换做是我,恐怕早就出手了。」
他抬起眼睛。对方细长的眸微微眯起来,扯出一个不无恶意的、观察者的笑容。
「收收眼神吧。」
八束最后这样说,「你快把她盯穿了。」
这或许是旁观者善意的提醒。然而被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唯独只能感到涌动的险恶。
况且。他根本。
不需要提醒。
“……夫人,”他松开女性柔软的手掌,直起腰、拉开距离,低声问,“您不舒服吗?身体上,或者精神,感觉怎么样?”
“……”主母不言不语,在拉远的距离下,又是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
首领的妻子已经没有再流泪了。
可那双琥珀色的、琉璃般失神的眼珠,好像也即将破碎似的…望着主动远离的、丈夫的下属。
那并非夫人的主观意愿。
然而下属感到一种强烈的、无法自控的纠缠。
有一根丝线让他接近,更多根丝线让他远离。可最脆弱的、与之对峙的那根纤细的线,却勒住他的脖颈,让他难以呼吸,纠缠动摇。
一定要这样吗?
脑中时常出现等同于背叛的念头。
他无法理解组长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一定要把好好的人…磋磨成那样的…人偶一样的……
思绪在混乱之中被打断。
“可那是不行的。”
我轻轻地说,“是不是?”
“……夫人?”
“嗯,在呀。”我闭上眼睛,游离地弯了弯唇,“是做了噩梦。”
“是说醒不过来的……”
“嗯。”
“……精神方面组里没有合适的医师,这方面的问题最好做详细诊断,具体情况我会向组长汇报,接下来如果有不适——”
“就不要答应他了?”
“……请如实告诉组长。”
啊啊、
好忠心啊。
忠心耿耿的。
是犬吗?比犬还要听话吧。
也不是厌倦。其实感觉很神奇。
有什么压抑的必要呢。
他是阿孝最信任的属下,按那个人的性格,只要稍微表露兴趣,就会获得馈赠。
……阿孝的癖好有点怪异。
我能够隐隐地察觉到。
他想要把我弄脏,变得和他自己一样。
他想要击碎我的底线。
他热衷于让我感受底线之下的所有事,所以倘若有这样的机会,阿孝一定会把我推出去。
……真的是烂到极点的男人。
可即便至此,恨也是渺茫的。
不想再重复了。爱上谁、被谁伤害、再因此而失望。
“男人、”然而暧昧的倾诉、却擅自从舌尖慢慢地滑落,“真难懂呀。”
因为闭着眼睛,无法确认丈夫的属下的表情。肢体的动作却好像在空气中拨弄了弦,震颤细微传递。
“……”
他没有回答,只是垂首沉默。
对话结束了。
*
在那之后,又度过了许多无谓的日子。
大概是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定期为我检查身体的医师拿着检验报告,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声音很轻地问:“夫人,您和先生,最近有在备孕吗?”
我困惑地抬起头:“备孕、是指……”
医生说:“注意规范饮食,保持心情舒畅、这一类的。这样的话、对产妇和胎儿的健康都有益。”
很显然没有啊。
虽然答案已经在嘴边,可说出来之前,迟钝的大脑终于发觉问题所在,愣愣地停住了。
等一下。难不成。
意思是说、
……我怀孕了吗?
不同于怔在原地的我,得知这个消息的阿孝非常高兴,像终于获得喜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接过检验报告,认认真真、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甚至无法掩饰笑容,在医师面前紧紧抱住了我。
“这些天、枫叶慢慢变红了。”丈夫抚摸我的头发,喜不自胜、柔如暖风般,轻声问,“名字叫「枫」怎么样?”
余光的角落,门外有熟悉的人影。
我在青梅竹马的丈夫怀中、不发一语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起,我被更加严密地保护起来。
或许是体质问题,怀孕之后,体型并没有很大的变化。之前、在阿孝的要求下和母亲通话,得到了「我那时也是这样」的答案。
到二十五周以后,肚子可能会突然大起来。据说母亲是这样的,从那边遗传过来的我大概也是如此。
会不会生下一个怪物呢?
甚至有可能是哪次公开的性爱、或者叁人的交合中诞生的孩子,父母双方都与正常健全的标准相去甚远。这样诞下的婴儿,在畸形的、父母是如此关系的黑道家庭中长大——
几乎是无需思索的事情。
一定会变得扭曲吧。
无论是我,还是阿孝,甚至那个未出生的孩童。
该说是违和感,还是……
竭力想要避免的扭曲的家庭,比想象中还要秽乱的底线之下的未来。
想要逃离一切、是不是已经,只能——
“高层的话,”喃喃自语,“感觉会方便一点。”
或者用绳子…啊啊。
想起来了。
医生检查的时候,严肃警告过关于药物使用量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