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英笑道:“正是,金陵亦盛产白芹。味道格外清香。”
顾希言尝了一口白芹炒烧鸭,咀嚼之间有淡淡的芹香,但不如水芹香气那样浓烈,一般人更容易接受,而且口感特别脆嫩,食来绝无渣滓,因为吸收了烧鸭的油香,所以一点也不寡淡。里面的烧鸭丝也很好吃,白芹的清香与烧鸭的腴香充分结合,形成了极为鲜腴的滋味。
沈琼英见韩沐和顾希言只顾着吃假蟹粉和白芹炒烧鸭两样菜,便提醒道:“你们也尝尝这道酥鱼,别看它卖相不好,这可是醉仙楼的伙计今天天还没亮从玄武湖里钓上来的,一尾鱼足有一斤重。这种鱼只在黎明时分出现,头小麟带金色。我将鱼放入瓦罐中加上等酱油、绍兴酒、麻油、葱姜炖了整整半日才做好的。特别入味。”
韩沐笑了:“我们怎么忘了这道菜,鱼香四溢,我离得远都闻见了。”
他夹了一筷鱼肉送入口中,经过长时间炖煮,鲫鱼的骨刺都烂了,轻轻一抿便在舌尖化掉,鱼肉的鲜香随即充盈了整个口腔。这道菜口味稍重,刚好适合下饭。不到一会儿功夫,顾希言、韩沐二人便将这几样小菜和面前的白米饭吃得一干二净。
顾希言、韩沐填饱肚子后,向沈琼英大致说明了张允中一案的进展情况,沈琼英十分感慨:“太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张侍郎的罪孽终于做实了。”
顾希言沉声道:“眼下我们还需赶紧去探访一个人。
第66章 美人肝+素面
沈琼英不由问道:“那人是谁?”
顾希言与韩沐几乎异口同声:“自然是谢通政!”
沈琼英有些不解:“张允中贩卖私盐, 谢通政亦参与其中了吗?”
顾希言将谢通政之前做过两淮盐运史的事告诉沈琼英,沉声道:“虽无实证,但十有八九少不了干系。”
韩沐颇有些跃跃欲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明日就去探探他的底细。”
沈琼英有些担忧:“你们还是小心为上, 在发现证据前, 千万别让谢通政看出端倪。对了, 醉仙楼最近打算在玄武湖上举办初夏雅集, 借机推出夏日新菜招揽食客, 你们不妨以此为由邀请谢通政参加。”
韩沐笑道:“沈掌柜的法子好, 我们正愁找个什么理由去谢府呢。就是这样吧。”
顾通政的府邸位于金陵武定桥一带, 顾希言和韩沐坐轿来到顾府门口, 说明来意后,门口长随传了进去,等了半日里面方道:“我们老爷说了, 请二位去后园水阁中说话。”
二人从侧门进入, 穿过正厅来到背后右边一个小圭门,里面进去五间楠木厅,一个大院落堆满了太湖石, 沿着山石间的小径走到右边一条巷子, 便串入顾府的后花园。正值初夏, 竹树交加,亭台轩阔,风景绝佳。
后花园正中是一个极宽的水池,顾府下人在前面导引,二人分花拂柳,穿过石桥来到水池正中的阁子中,却见水阁上面挂着一方匾额, 写着“退思阁”三个大字。
顾希言与韩沐内心一动,随即走入阁中,谢通政已是起身迎上来笑道:“顾府丞、韩治中,一向少见。什么风将二位吹来了?”
顾希言亦笑道:“许久未见,下官心里一直惦记着。谢通政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
三人寒暄毕,分宾主坐下,下人早已献上茶来。韩沐仔细打量水阁的器具陈设,黄花梨木几案上摆着炉瓶三事,香炉内燃的降真香是安南的贡品,一两可值万钱。下人献上的茶具是清一色的莲花纹汝窑,上边印着“奉华”二字,乃前朝奉华宫中专用之物,价值更是难以估量。这些器具看上去雅而不奢,并不惹眼,但韩沐出身伯府经过见过,他知道这看上去的雅致要耗费大量银钱,仅凭谢通政的俸禄是如论如何办不到的。
顾希言向谢通政说明来意,他倒是答应得很痛快:“顾府丞有如此雅兴,老夫自然也要凑趣。五月初二那天我们一起去参加雅集好了。”
顾希言笑道:“谢通政肯赏光那再好不过。”又装作不经意问道:“贵府后花园布置得很雅致,我看这水阁名唤退思阁,可有什么来历吗?”
谢通政笑道:“退翁是老夫的号,这座水阁原是老夫的抚琴的地方,所以就顺便起了退思阁的名字。”
顾希言和韩沐对视一眼,又随口夸道:“《左传》云: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这名字起得好。”
谢通政笑了:“老夫已垂垂老矣,还谈什么社稷之卫,倒是顾府丞和韩治中正当青年,前途无量。听闻近日二位又查明了张允中舞弊一事,真是后生可畏,老夫都要让一席地了。”
顾希言内心一动道:“谢通政是朝廷倚重的老臣,实在是过谦了。下官年纪太轻阅历甚浅,有一事不明,正想向您请教。”
“哦?”谢通政饶有兴味地看了顾希言一眼:“顾府丞有话请讲。”
顾希言沉声道:“张允中贩卖私盐一事牵连甚广,下官近日是寝食不宁,着实有些犹豫。若要除恶务尽,恐怕人心不稳,若要适可而止,又恐辜负了朝廷的重托,实在是难啊。”
谢通政深深看了顾希言一眼,忽然笑道:“顾府丞,你可真是个人物,我以后当对你刮目相看了。老夫没有什么话要说的,秉公行事,问心无愧即可。《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斯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