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住拳头,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声音又干又涩:“叫她记住,她还有娘亲,不能孤注一掷。”
你还有娘亲。你……还有我。
胸口气血翻腾,几欲怒吼出声。却又不得不一寸寸吞回,直至喉咙挛痛,胸口鼓胀。
三娘忙应下来,见他要走,诧异道:“你不与我们一起过去?”
“我有事要安排,随后就去。”仲简简短答了一句。翻身上马,狠狠一鞭。那马痛嘶一声,撒开四条腿,没命似的朝前狂奔。
——
宣德门前,「滚出周婆言」「你不配替女子出声」「你算什么女子,直是个女贼罢了」……
无数讥笑哄闹声音,围在盛明萱身周。那些以前她只在车窗中一眼晃过,或是偶尔在盛府的角门撞见,却从没认真看待过、从未试着去理解过的女子们,如今居然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地笑话她,责骂她,排喧她。
饶是盛明萱历来心思稳重,极少为外物所感,也不禁感到一阵恐惧。面纱之下,半晌没有出声,任凭对面涛声般的言语将她淹没。
四周的贵女们也有与她相熟的,此时也只袖手看她笑话,并无一人替她出声。
恒娘早已不再出声,转眸往后方看去:广场上,无数男子围在后面,懒散围观,指指点点,大有看笑话的意思。
这情景,忽然叫她不安起来,轻声自问:我孤注一掷,领着九娘她们走到宣德门前,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当着无数男子的面,与另一个女子吵架争胜?
不,她心中有个声音断然回答,这不是她的目的。
她转过身,提高声量,打断众娘子们对盛明萱的围攻,高声道:“盛主编,你口口声声,只知有家,可知家室之外,尚有国,尚有朝廷与天下?”
不等盛明萱回答,朗声道:“胡祭酒,你曾在太学周刊上发文,痛斥世人溺毙、遗弃女婴的恶习,又说,女子在襁褓之中就被残害,导致世上丁口失衡,男子无法娶妇,不得成家,只能聚啸山林湖泽,成为盗匪流民,为害社稷。可是如此?”
胡仪本也皱眉看着群女粥粥,此时见恒娘忽然问到他,肃声应道:“正是。”
恒娘点点头,朝身后一位女子微微躬身,高声问道:“程先生,我有个算术上的难题,想要请教你。照着周公之礼,诸侯士大夫各有妻妾,庶民则匹夫匹妇。
今知天下女子人数并不多于男子,则如此制度之下,如何才能保证男子各有所娶,女子各有所嫁?”
她说一句,便让身后娘子们高声重复。这一番话说下来,费了将近小半刻钟。
然而也正在这样高声传扬的过程中,外围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个个屏息静听。
这道算术题浅显如此,便是个稚龄幼儿,都能给出正确答案。
众人沉默,显然不是为着答案难算,而是都在思考,这答案背后蕴藏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