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烈的衣物被近卫仔细熏上了极为浅淡的夜息香。
顾烈睡得着了,但有时在梦里看见的场景,会让他宁愿睡不着。
但顾烈没说实话,只道:“好了不少。”
那张老就放心了,慈爱的笑了笑,说那么老夫回去准备将军明天的药剂,明早再来。
他寻思着上回顾烈就没让他守夜,于是这回干脆老实不客气,提都不提。
顾烈未察觉有异,温言道:“有劳张老。”
*
张老一走,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白眼狼成了病猫,大抵是不舒服得狠了,眉头微皱着,一翻身就把软毯落下了肩背,顾烈坐到床边,给他重新盖好。
狄其野本就比顾烈还白,如今发热,反倒能透出些血色的粉来,而且他生的剑眉星目,平日里眼神凌厉得很,此时虚弱着睡着了,就冲淡了眉宇间的潇洒意气。
像是巍峨屹立的山峰被连绵不断的微微细雨笼罩着,显出平常难得一见的青山妩媚,那妩媚与平日里的巍峨模样太过不同,更令人过目难忘。
顾烈发觉自己对着狄其野看了许久,转而看向堪舆台,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能把人气死。
狄其野又是一个翻身,顾烈又给他盖毯子,想了想,把自己那床厚被给盖了上去。
真说起来,前世把狄其野关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时常相对无言,倒也是顾烈最不被他气的时候。
然而那种状态,像是两潭死水,也没有谁舒服一点。
顾烈前世的楚王宫中,在他自己的寝殿后,没有建什么巧夺天工的小花园,而是像寻常农家的院子般种了几棵树,满地荒草,碎石铺出小路,通向一栋简陋的三间平房。
那是仿着年少时他居住的房屋建的,群臣都称赞他不忘本,其实顾烈是想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变成养父那样怨天尤人的懦弱之辈。
狄其野被他关在楚王宫里,自然是十分的不服气,于是非要住在平房里,顾烈也由着他,反正不出去滋事就行。
那平房本是个空摆设,有了狄其野之后,就渐渐富奢起来了。
顾烈后来一直没想通为何狄其野非要寻死,因为他一直认为狄其野是相当会享受生活乐趣的人。
狄其野住进平房,第一天就正正经经写了折子,顾烈惊喜地打开一看,狄其野是想要一个浴池。
一间房改了浴池,一间房铺上厚厚毛毯,大张旗鼓搬了舒适的床进去,最后一间狄其野用来用餐、游戏和看书。
顾烈问:“你怎么待客?”
狄其野惊了:“我明摆着不欢迎人来,还有谁这么不识趣?”
不识趣的顾烈黑着脸回了寝殿。
但片刻之后顾烈一想,这人被自己关在宫里,还有谁来?又觉得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