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内侍打过的交道不多,随口应了声,喝完剩下的姜汤,看向对面还在慢条斯理喝姜汤的人。
昨夜才夸下海口说一定会帮忙,他还特意送来热乎乎的姜汤,现在催对方离开,似乎不大好。
江望榆挠挠手心,又偷瞄他一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干脆拿起旁边的书,翻到上次看的地方。
没吃晚膳,喝了一碗姜汤,贺枢仍觉得有点饿,拿起椒盐饼,撕下细长的一条,细细咀嚼。
夜深静谧,他尽力放轻放缓动作,不发出任何声响。
吃了两块椒盐饼,贺枢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看向对面的人。
如果没有算错,两刻钟前,对方还是这个姿势,低着头,右手捧书,左手捏住一页书角,目光一直落在书上。
他轻轻咳嗽一声。
“……怎么了?”
江望榆抬头,茫然地眨眨眼睛,倒是没有忘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瞧见盘子里吃剩的椒盐饼,心里冒出个猜测。
“你渴了?”
她夹好书签,拿
起旁边的水囊,连同茶杯一起递给他,“昨天下午进宫前煮的决明子茶。”
贺枢倒也不介意,伸手准备接的时候,对方忽然又缩手回去。
“现在大概过了子时正,再喝茶的话,会不会容易睡不着?”
“只喝一点的话不碍事。”贺枢倒了小半杯,“是之前的决明子?”
“嗯。”
“用完了?”贺枢顿了顿,“你还缺石决明吗?我听说太医院还有不少深海采集的石决明。”
他说的诚恳,江望榆想起孟含月给她看的药方,为兄长治眼睛时的确还要用到石决明。
犹豫半晌,她终于点头答应:“麻烦你帮忙再拿四斤七两的石决明。”
“好。”贺枢继续问,“还需要其他什么药材?”
她想了想,婉拒:“暂时不缺。”
“嗯,如果还缺药材的话,不必客气,可以直接告诉我。”
江望榆又犹豫了一会儿,应了声好,摸出钱袋,“多少钱?”
贺枢盯着那个钱袋,轻轻一叹:“不急,暂时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石决明。”
她“哦”了一声,将钱袋放在旁边,想起他之前的异常,挺直腰背,双手搭在膝盖的位置,问:“元极,我能帮上什么忙?”
没有问他为何消失那么多天,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观星台,先前还脱口而出拒绝做朋友,现在问能不能帮忙的语气异常认真,仿佛只要他说出来,便能为他两肋插刀。
“不用,我只是……”贺枢略微一停,白天议事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脑海,内心却平静无波,“……有些失望罢了。”
“失望?”
四周安静,小小的角院里只有两个人。
认识一个多月了,贺枢明白对方的性格,守口如瓶,等闲也不多话。
“嗯。”
他不可能原原本本地说出实情,略微琢磨了下词句。
“我看中一只大雁,为它筑造窝巢,时不时投喂上好的肉干,只等它长成,可以为我捕猎,可惜……它直接投奔到别处去了。”
知府是正四品,官袍补子绣的正是云雁。
江望榆认真听完,迟疑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雁不食肉,也不会捕猎食物,或许你可以试着养几头猎鹰?南城好像有鹰坊,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猎鹰也养了几头,尖喙利爪,潜伏在黑夜,只等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抓住最庞大的猎物。
“不用,我暂时不想养鹰。”贺枢轻轻笑了一下,触及对方格外认真的目光,嘴边的话忽然一转,“现在想培养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
“星星。”
“啊?”
江望榆更懵了,扭头看向屋门,虚虚掩着,只留了一道门缝,隐约窥见外边飘洒的雨丝。
她忍住出门观看夜空的冲动,在脑海里过了两遍所学知识,严谨地反驳:“部分星星所在的位置会随时间发生变化,例如北斗七星,四季斗柄所指的方向都不同,但是我还没有听说过哪颗星星是可以培养的……”
说着,江望榆停了一下,稍往前倾,认真地求问:“难道你在哪本书上看过关于星星是如何产生的?”
答案自然是没有。
坐在对面的人没能听出他话里有话,贺枢早已习惯,反倒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