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枢不想逼得太急,翻开一份奏章,刚看了开头,又听到她问:“你还在生病,奏章一定要现在全部批完吗?”
江望榆扫了一眼御案上的奏章,那沓没批完的奏章大概还有一尺高。
“一些紧要的政事已经先处理好了,剩下的确实不算急。”贺枢心念一动,“不如你来帮我批奏章?”
“什么?”她略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贺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点点头,直接将朱笔递到她的面前。
“我不会。”
“我教你。”贺枢翻开一本奏章,“你看,这是鸿胪寺上的奏章,通常开头都会写一些恭维的废话,扫一眼忽略就好,再看中间详细内容,这里大概在讲朔望朝参的安排……”
听到朔望朝参几个字,江望榆被他带偏的思绪瞬间回笼,冷哼一声:“那时候我问陛下去哪里了,你怎么回答我的?”
听她翻起旧账,贺枢别过头,轻轻咳嗽一声,没说话。
“还有,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们正在吵架,我还没有原谅你。”
贺枢捂住头,重重咳嗽两声,翻开一份奏章。
江望榆盯着他脸上残留的红色,忍不住劝道:“能不能先去休息?曹掌印说你一直没怎么睡好。”
对上她担忧的目光,贺枢毫不犹豫地放下奏章,“我答应你。”
她暗自放松,面上则不显:“你去睡吧。”
江望榆转身欲走,衣袖一角被人拉住。
“离宫门关闭还有很久,可以不要走吗?”
他没有用太多的力气,她稍一用力就能挣开,彼此僵持半晌,她语气淡淡:“怎么去你的寝殿?”
贺枢双眼一亮,“我带你去。”
走到一半,江望榆扭头看了眼半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推开他,满腹狐疑地打量。
“曹掌印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你吩咐他说的?”
“不是。”贺枢目光真诚,语气诚挚,“是曹平自作主张,我没有叫他出宫找你,他要说什么话,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确实不是他的命令,只不过身为司礼监掌印、御前心腹太监,曹平察言观色、揣摩圣意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根本不用他吩咐,就能从他故意染病一举看出其中的打算。
而他至多只是默许,没有阻止。
贺枢没有避开她怀疑的目光,“倘若我真的想要见你,何必让曹平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找你?”
江望榆盯了他一会儿,实在没能看出任何异样,又想起曹平确实自称是擅自做主的,按捺疑惑,继续扶他往前走。
寝殿布置清净,没有宫人留在里面,除了常见床榻、案椅,大多是些男子常用的物件,比较特殊的是摆在角落的猫窝、猫架子。
“是大橘的窝,我偶尔让它在这里留宿。”贺枢发现她的视线,解释道,“现在我正生病,不方便留在这里,让内侍在偏殿照顾它。”
她“嗯”了一声,见床越来越近,停了下来,“
就这几步路了,你自己走过去,总不可能还要我扶吧?”
“要。”
江望榆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求问:“你说什么?”
贺枢重重咳嗽几声,控制好力度,往她的身上靠,低声道:“阿榆,我头好晕。”
见他脸上红晕更深,唇色却有点发白,她顾不得太多,左右就几步路,连忙扶他坐在床边,拽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冷吗?我记得发热的时候要多喝水。”
不远处的案几放了茶壶,江望榆见里面装的是温水,没有茶叶,端回来放在床边的小几子。
一连看他喝了两三杯,她放好杯子,“好了,你该睡觉了。”
“睡不着。”贺枢拉住她的衣袖,“我不困。”
“你……”
“陛下。”曹平突然出现门口,端着一副托盘,“药煎好了,已经不烫了。”
“端过来。”
曹平迅速放下碗,迅速离开,全程动作又快又稳当。
如果不是看见贺枢手里端着药碗,江望榆还以为是一场错觉。
等他喝完药,她便说:“温水喝了,药也喝了,你真的该休息了。”
贺枢没应声,手却还抓住她的衣袖。
“……你要怎样才肯安心睡觉?”
他的手顺着袖口往上,握住她的手腕,控制声音里的虚弱恰到好处:“亲我一下。”
江望榆紧紧抿唇,视线停在他略显虚弱的脸上,犹豫半晌,终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