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四年前。
在医院观察一晚后,邱雨果断选择出院,康锐开车来接,一开始她还要拒绝,架不住人家直接来了句:“不想知道昨天的后续情况吗?”
她乖乖上车。
骆鸣也在,把人交给康锐就径直坐进副驾驶,车启动后更没了声音,不知道是否是陪床了一晚太累,正在补眠。
后视镜里,康锐眼睛向边上扫了眼,抬起与她相望:“那男的还有其他问题,正好一并查了,你放宽心,他出不来。”
邱雨沉默:“谢谢。”
“不用客气,就当是为铲除人渣尽一份力了。”康锐眼睛重去看路,嗓音带笑,“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想快点上班。”
前排嗬了声:“别紧张,你老板是我老客户了,关系不错,要是不好请假我来和他讲。”
“真不用,太麻烦你了……”邱雨声音渐小。
就算是之前进工厂有熟人蔡晶晶铺路,她也能感受到社会的复杂与炎凉。若所有事情都能以人情为准,那么,昨天乃至之前的一切便不会发生了。
“况且,我还得谢谢你们。”邱雨定神,轻声道。
康锐婉拒:“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谢——”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骆鸣突然从边上插来话,懒洋洋的鼻音,仿佛人尚在半梦半醒中,却又一锤定音地说,“就现在吧。”
此刻介于早午之间,邱雨自然没法选择同事推荐的餐厅,正头痛时,就听康锐在前面接话道:“巧了,我有家一直想吃的早茶店,就是距离有些远。”顿了下,又补充道,“价格不贵,味道也很合适。”
这话里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邱雨赶紧应下:“好,听你的。”
前排转笑:“老骆,那边有点吵,你别介意哦。”
“……开你的车。”骆鸣低呵,旋即没了声。
康锐一脚油门开到新阳的边边角,那是与网球馆完全背道的地方,邱雨没来过,下车后跟康锐走到目的地,还没进门,就被吵得脑瓜子一阵痛。
她没想过在一家名为酒楼的店里,会直接扑出一股路边大排档的气场——所有圆桌几乎都坐得满满当当,碗筷碰撞与鼎沸人声嘈杂相融,像是某个大家族在聚餐。
康锐熟门熟路招来个服务生,耳语几句,就兴冲冲往里面走,顺带冲身后挥手:“去那边,有座!”
邱雨愣了愣:“他不是没来过吗?”怎么一副回家的样子?
骆鸣示意她往前:“新阳呆久了,很多地方大差不差,他习惯了。”
在这种早茶店用餐,很多地方得亲历亲为,小小的档口挤满了选点心的人。邱雨还在病中,骆鸣又是客,所以点菜便由康锐亲自出马。
邱雨很不好意思,埋头给面前三个杯子倒茶。
带着清香味儿的水汽袅袅腾起,她嗅了,慌乱的心稍作熨帖。
眼睛不由抬起,打量周围。
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很奇特,像是临时腾挪出来的三角空间,搬来张小方桌权当位置,桌布标牌全部没有。边上是条狭窄的过道,服务生托着高耸的蒸屉或滋滋作响的煲仔大步流星,烟火气迅猛地穿来穿去。
真是好混乱的地方。
想到康锐之前的提醒,她借分茶的机会,偷偷去瞄骆鸣。
骆鸣正垂眼看手机,眉心浅浅皱起,不知道在为什么心烦。
果然,觉得吵吗?邱雨想,他应该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过分乱糟糟的环境里——而这却是个毫无道理的猜测,骆鸣从未对她说起过自己,但她总觉得骆鸣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昨晚在医院,他说“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就像二人球场再见,他随意地向她递来球拍,“试试网球”。
就像最初于混乱中相遇,他对不属于自己的冲突也是想上就上,无所顾忌。
那一刹那的触动不会是假,但当邱雨冷静下来,便能很容易地发现,其实这就是骆鸣习以为常的生活。
翱翔天空才应是他的常态,就算偶有跌落,也不会长久地困在各种条条框框之中,更甚至于,他从未跌落过。
而她呢?
生活一眼到头,没有远大的理想,甚至连阶段性的目标都乏善可陈。
所以啊,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哪怕偶有交点,也不过是命运的玩笑。
邱雨暗自叹气,把茶杯推过去。
“谢谢。”骆鸣听到动静,把手机放回口袋。
她轻轻嗯了声,把自己的茶杯盘在手里,盯着眼前桌子缺了口的边沿发愣。
冷不丁的,对面突然说道:“不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