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直启动状的黑色轿车旁,一位中年女性刚从楼前小道上过来,手里拎着两个装满的袋子,狐疑的看了几眼车,在亮目的车前灯中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打电话。
“桃啊,你跟小张在家吗?你姑父刚下夜班,拿回来不少凉粉,已经调好料汁分装好了,这东西放不住,我给你们送点来,你下来拿一下。”
挂断电话的林阙顿了下,跟大爷好声好气解释楼下的车不是自己家的,把人劝走后,一边低头穿鞋一边斟酌开口,“姑姑在下面,我去拿个东西,你喝酒了就别回去了,收拾下等会早点睡。”
张臻恒帮她拨了下有点凌乱的头发,应声,“好,让姑姑回去注意安全。”
然后楼下车里两位,就看着楼道口很快出现个眼熟的身影,穿着件家常白t,头发在后脑勺处挽成一个松垮垮的小揪,小跑着停在中年女人身边,接过来那两大袋东西。
“…怎么一身酒气?咿——味道真难闻,回去赶紧洗澡,”女人一边说一边拉开塑料袋给她看,“这是凉粉,下面是超市给的碎冰,你回去放冷藏里。”
“这一袋是给小张的,他上次不是说这边比上海燥一点,你给他冲着喝,这是蒲公英晒出来的,败火,就是有点苦,但是好东西,让他平时当水喝就行,习惯也就不苦了。”
哦,这是已经见家长了。
眼下正是多么温馨的长辈看望晚辈一家场面,李昌修觉着如果此时能照照镜子,自己肯定跟女朋友养的那只萨摩耶偷听时一模一样,一只耳朵耷拉着,一只耳朵高高竖起,偏偏狗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假模假样。
他偷瞥一眼后视镜,大气不敢出。
林阙目不斜视,听着姑姑一阵絮叨,状似无事的背对着车身,乖乖点头,“我知道了,您赶紧回去吧。”
“行,不过你这个地方真的不太行,你看看你们那层防盗网都没装,还这么矮,要是真有个小偷,窗户一推就翻进去了,你平时还是得让小张陪着,太危险了。”
啊,还同居了。
“他说给我换个房子,”林阙不想搬回姑姑家住,奶奶在那边后本来就够挤了,“您放心好了,这里估计也住不了多久。”
姑姑哼一声,表示还满意,又想继续苦口婆心,结果没说两句就被林阙推着往外走,姑姑拍开她的手,最后补上句,“桃啊,行的话赶紧时间定下事来,总飘着不是个好。”
“知道了。”
女人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那一秒,林阙转身,低头数着台阶要往上走。
下一秒耳边嗡嗡不停的发动机声音突然熄灭,浓密的寂静迅速涌来,将她包裹住,空气中只剩下蝉鸣。
“林阙。”
“林桃言。”
她被两声喊住,缓缓停下脚步。
身后传来下车关门声。
岱玉庭一字一句的,两个名字就几乎能将他击溃,他冷笑,掩饰住怒不可遏的失态感,“你是真有本事。”
名字都是假的,这个小骗子,地址是假的,要换工作也是假的,是个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骗子,还天生会装可怜样。
林阙缓缓转过身,看着几米外的男人,他身形挺拔修长,在夏夜里驻足,像海洋正中心的黑灰灯塔,带来恍惚亮光,还有无尽远离地面的恐惧感。
“跟你没关系,”她移开眼睛,感觉自己酒意上涌没法思考,但又强行给自己壮胆般回视,“你想干什么?”
“我挺好奇的,”岱玉庭觉着眼前这人跟自己天生犯冲一样,两句话就能让他憋闷不以,刻薄劲一下子涌上来,“同样都是跟着上司,一样的手段,凭什么他就行?”
为什么我不行?
为什么你非要搞成我要弄死你的样子。
林阙被他问的诧异不已,她觉着岱玉庭是不是疯了,他那股子上流社会劲儿一向像尊神像一样罩在他头顶上,好像稍微做点什么出格的就能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更从不会问出这种话。
她有点害怕,转身想直接跑,结果余光看见自己家那层窗户旁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林阙愣了下,就在这一愣神的片刻,她的胳膊被人攥住,瞬间整个人被逼着后退,来人忍耐已久气势汹汹,毫不避讳的一字字质问她。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跟楼上那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