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让一边扶起黄巢,一边命令将士奋力抵挡。义军将士本来就畏惧朱温大军凶悍,又见黄王无故坠地,顿时士气低落,无心抵抗,在官军的步步紧逼下,节节败退,连尚让、黄鹤、许建、季逵、米实等将领也喝止不住。黄巢只好领着溃军一直退到同州城下,众将士见再也没有退路,纷纷放下武器,骈首就戮。
周沅芷见黄巢众叛亲离,走投无路,再也没了以前的豪气,想起了多年的父女之情,对徐至说道:“徐大哥,我们打开城门,放我爹爹进城吧,否则他真会被朱温杀害的!”
徐至还没有答话,了嗔说道:“徐大哥,黄巢的大败本就是他的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何况放黄巢入城,必然会遭到朱温的疯狂报复,城中百姓都有疑虑,也不会答应的!”
何梦娇等人听了了嗔的话,都觉得有道理,但他们看到周沅芷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又有些不忍,都把目光转向徐至,等待他的主意。
徐至叹道:“黄王纵有千错万错,都已经过去了,他自起义以来,毕竟也为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再说他毕竟是沅芷的父亲,我们看在沅芷的面上,也应该救他。李存孝、薛阿檀,你们和大哥一齐去劝说守城门的百姓,打开城门,放黄王入城!”
李存孝、薛阿檀迟疑了片刻,还是回了一声:“徐大哥,周姐姐,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将黄王救回城来的!”,说完两人就随着徐至、周沅芷跳下城墙,来到同州的西门,和守门的将士商量了好一会,方才开了城门。
正当义军绝望之际,黄鹤转头看见同州的城门大开,兴奋地叫道:“将士们,天助大齐,天助黄王,同州百姓的心还是向着我们的,我们快扶黄王入城!”
尚让也跟着叫道:“我们先扶黄王入城暂歇,再与朱温决战不迟!”,将士听了,顿时士气高涨,纷纷高呼:“大齐必胜,黄王万岁!”
徐至出了城,来不及行礼,就将黄巢扶下战马,背在身上,率先入了城。周沅芷跟尚让等将领招呼了一声,也让他们快快进城。李存孝、薛阿檀见大部分义军将士都进了城,随即吩咐守城的将士,紧闭了城门。
城楼上的百姓见徐至等人突然打开城门,将黄巢迎进城来,彻底激怒了城外的朱温。只见朱温气势汹汹,命令官兵将同州城团团围住,高声恐吓道:“城内百姓听着,你们如果不投降,不献出匪首黄巢,等城破后,与草寇同罪!”,百姓们听了,十分恐慌,城墙上一片混乱。
徐至听了百姓们的议论,怕他们受不了朱温的恐吓,会开城投降,连声叫道:“同州的百姓,请不要慌张,如今黄王带兵入了城,他会协助大家保卫家园的!”
黄巢听了徐至的话,顿时醒悟过来,高声命令道:“尚让、林言、许建、米实听令,你们各带5千人马登上四周城墙,协助百姓们守卫同州城!黄鹤听令,你带领余下的将士,沿各街市巡逻,平息百姓的议论和混乱!”,五位将领得令后,分头行动,这时城内的混乱才渐渐平息。
徐至、周沅芷等人将黄巢搀扶到同州的州衙暂歇。黄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穷途末路时,还会遇见自己的女儿,他满脸羞愧,颤声道:“徐至、芷儿,各位英雄,老夫如今众叛亲离、江山不保实在是咎由自取,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啊!”
周沅芷见黄巢双眼流泪,心疼道:“爹爹,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其实江山地位,都是过眼云烟。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即使做一个寻常的百姓,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黄巢见周沅芷花容憔悴,叹息道:“芷儿,爹爹糊涂啊,悔不该听信朱温的谗言,对你们生了疑心,生了嫌隙,老夫实在是后悔啊,如果没有诸位英雄的相助,哪能飞渡函谷关,哪能攻下长安,哪有我黄巢的尊位,可是我就是糊涂啊,自断臂膀,虐待百姓,失道寡助,落了今天这个下场!”
徐至劝道:“黄王,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您真心悔过,善待百姓,广纳天下豪杰,哪怕是退居东海一隅,也能东山再起,再夺天下的!”
何梦娇也道:“黄王、徐大哥说的极是,天下谁人不犯错,只要知错就改,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李存孝也劝道:“黄王,存孝虽然已是晋王的十三太保,但也是徐大哥的兄弟。徐大哥,何姐姐说的极是,只要黄王洗心革面,不屈不饶,一定会像汉王刘邦一样,重新做出一番事业的!”
黄巢苦笑道:“谢谢众位英雄的劝慰,黄某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东山再起也好,不屈不饶也罢,都是需要时间和根基的,如今老夫失了长安,失了关中,又丢了军心民心,只能像流寇一样到处流窜,何来的根基?再说老夫已年逾花甲,时日不多,如今天下少年英雄辈出,就拿夺了我长安的晋王李克用,不过才而立之年。老夫从起义到称尊就花了整整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了嗔见黄巢失去了信心,也插话道:“黄王,了嗔本是出家人,言语不当处还请见谅,想当初黄王转战中原时,我少林众僧也曾暗地相助,就是希望黄王能打下一个太平世界,还天下苍生一个希望;后来我少林寺惨遭朝廷屠戮,至信大师南下福建莆田重建南少林,我与了因、了望、了痴众师兄,也跟着徐大哥、周姐姐还俗从军,也是希望跟着黄王,能赢得江山,重塑少林精神。哪知黄王自从入了长安以后,就忘了初心,远离忠义,亲近奸邪,奢侈享乐,欺男霸女,这与昏暗的朝廷有何区别?”
黄巢听了,惭愧道:“了嗔大师说的是,老夫一时名利熏心,知错了!”
了嗔继续道:“了嗔虽然是一个出家人,但想起这些历历往事,依然愤愤不平!说这么多,就是希望黄王能以我佛家宽仁之心,善待自己的将士,善待自己的子民,只有这样,才会福寿绵长,流芳后世!”
黄巢答道:“了嗔大师的话,黄某记住了,大家也不必相劝了,老夫这一辈子就像做梦一样:有过十年苦读的艰辛,也有过指挥千军万马的豪情;经历过千山万水的跋涉、刀光剑影的危险,也享受了万人朝拜、富丽堂皇的尊位。如今大梦初醒,富贵权位云消雾散,又回到人生的起点!老夫就是再折腾十年,美梦终究还是梦,最终还是要醒的!”
周沅芷见黄巢心灰意懒,怕他一时会想不开,会做出自戕的蠢事,劝道:“爹爹,这本来就是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啊,不知爹爹今后有何打算?”
黄巢见女儿很担心地看着自己,笑道:“芷儿,人老了,没有不想念故乡的,爹爹打算杀出重围,去终南山接回你妈妈,回山东老家,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下来,过平常人的生活,与她相伴终老!”
这时夜色已深,众人面上都有了倦意,都准备回客栈休息了,只有周沅芷还是不放心爹爹,要陪在黄巢身边说说话。徐至无奈,只好陪周沅芷留了下来。
黄巢父女俩秉烛夜谈,说起很多在蔡州的往事,说到精彩之处,父女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徐至听了很多周沅芷年少的趣事,也觉得非常兴奋。临近三更时分,黄巢和周沅芷都有些口渴,徐至出了州衙的厢房,趁着月色,来到后花园的水井旁,用轱辘打了一桶水,正准备送回房间。
徐至依稀感到一个黑影从后花园的花丛中跃上屋顶,他不敢怠慢,快步进了房间,轻声对黄巢和周沅芷说道:“小心,有刺客!”,说完吹灭了屋中的蜡烛。
徐至和周沅芷持剑护住黄巢的身边,三人隐藏在黑暗处一动不动。这时屋内一片昏暗,只有窗户口淡淡的月色散在屋子的中央,突然“簌簌”几声响,飞来几支袖箭,徐至和周沅芷奋力挥剑挡着黄巢左右两侧,将几支袖箭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