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一句话:官家!稳住!别浪!
范仲淹的反对,显然给赵祯火热热的脑袋上浇上了一盆冷水。
于是,这一日,他就一脸烦恼的来到了正阳宫。
“依皇后看,朕应该听谁的?”
曹恩英闻言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是应该听范公的。皇上难道不明白,什么叫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曹恩英表示,没有比身处第一线的人更能察觉出战时的真正情况,您应该听范仲淹的,而不是朝堂上那些只会叫嚣着灭夏屠辽的脑残们。
赵祯听了这些话,脸色下一子就变得黑沉了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无声的坐了坐后,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着那人渐渐消失掉的背影,曹恩英眯了眯眼睛。她知道赵祯现在是有点“昏头”的状态了。
作为一个皇帝,他实在是太想要证明自己了。而眼下又出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心动。不过有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强烈阻拦着,他应该能听吧!
曹恩英捂着自己的心口,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实上,她的确是忘记了一个及其重要的“搅屎棍”那就是——韩琦。
与范仲淹不同,韩琦这个大“愤青”是典型的主攻派,战争的顺利,让他觉得区区李元昊也不过如此,于是这个家伙居然上书朝廷,鼓动赵祯进攻西夏。韩琦这个人口才好,文笔更是好一封“请战书”写的那叫一个激情彭拜,于是毫无意外的,赵祯那颗本来就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又动摇了。
如此,数日之后,正在稻香村干活的曹恩英接到消息,仁宗诏命陕西各路兵马讨伐西夏!
什么叫做气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了!
于是头脑一热,曹恩英当即甩掉手中干活的农具,气势汹汹的直接杀到了福宁宫。
门一关,毫无意外的帝后二人发生了自大婚之后,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赵祯觉得自己作为帝王、作为丈夫的尊严被挑衅了,激动之余,甚至连:后宫不得干政,你难道是想要做第二个武曌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曹恩英也没惯着他,冷笑着直接回了句:我是做不了武则天,但官家也不是秦皇汉武。
赵祯面色骤然涨红,他声音如雷,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大吼一声:滚出去!
曹恩英闻言长袖一甩,出去就出去,当她稀罕在这里吗?
气势汹汹的走出福宁宫,寒风吹来,她抬起脚重重的跺了一下。
“娘娘请留步。”就在这个时候,张茂则从身后匆匆赶了过来。
作为官家的“贴心人”,张茂则对曹恩英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一方面是因为皇后仁德,无论是对嫔妃还是对宫里的下人,均是恩威并施,惩罚有度。另一方面,皇后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他这个宦官的意思,去年,皇后赏东坡肉于群臣,却也单独留了一份予他。
这是拿张茂则也当前朝的相公们看待了,这种尊重,又怎么能不让张茂则心存感激?
曹恩英回过头用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
张茂则抿了抿嘴巴,下意识的垂下了自己的视线并跪在地上,言辞殷切的表示:陛下素来爱重娘娘,如今,前方战事焦灼,陛下也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做下了决定,皇后娘娘应该在这种时候鼓励陛下,安慰陛下,而不是与其争吵,加重陛下的焦虑感。
曹恩英闻言则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本宫明知道,前方有坑,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官家踩下?”
“娘娘又不能预知后世之事。怎么能肯定前方是深坑还是坦途?”
曹恩英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最后长叹一口气,开口道:“若大宋战败,死掉的那些人,可不会再活过来。”
张茂则浑身一僵:“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想来也是我大宋军人的荣耀。”
“是吗?”曹恩英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眼天上似乎里连温度都丧失了的太阳,喃喃说了一句:但愿是本宫记差了。
二十几日之后,前线传来消息,李元昊突然进兵渭州,因响应仁宗皇帝的反攻计划,负责西夏总战事的夏竦命韩琦谒见范仲淹,要求起兵,然而后者坚拒不从。韩琦见状愤怒之余选择了一意孤行,他派副将任福率五万兵马应战李元昊,同时夏竦又命令大宋其余兵马,全线深入西夏腹地。然而,李元昊就是李元昊,他先是佯装不敌,把任福的等人引至西夏境内六盘山附近,于好水川遇设下伏击,任福等十六名将领全部阵亡,五万大军也被消灭殆尽。【注2】
好水川之战胜利后,李元昊马不停蹄的回援大板营,大宋其余的的那几路兵马,要不是看着情形不妙,及时选择了撤退了,恐怕全都得陷在里面。
就在半个月前,还以为大宋能够一举平定西夏的朝堂诸公们彻底傻眼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节节胜利的情形会突然有了这样惊人的变化。
五万多人啊,转眼之间,说没就没了。
据传龙椅上的大宋官家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便通红了一双眼睛。然而这种时刻,你就算哭死也没有丝毫的作用,这位头脑发热的皇帝陛下,终于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他下旨,降夏竦为豪州通判、韩琦回京,由范仲淹总览西夏防御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