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恩英低着头看了那孩子两眼, 没去抱。看完之后, 留下些补品,她就告辞离开了。
张清姿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虚弱的睁开眼睛,而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她就问:“官家呢?”
贾氏听后连忙表示,官家忙于国事,不过娘子您睡着的这几天,官家几乎每天都来探望过。
“孩子……”
“孩子很好。”
“是皇子吗?”张清姿满是期盼的问道。
结果,贾姑姑微微摇了摇头:“是公主。”
此话一出,张清姿的脸上顿时涌起一片失望之色,她脑袋一扭,流下了行行泪水。贾姑姑见状就劝她,说娘子还年轻,以后肯定还会有身孕的云云。张清姿这个时候也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会突然动了胎气,以至于提前生产的。但她还是不愿意去怪罪心爱的官家,于是便把满心的仇怨,全都算在了曹恩英的头上。
“都是皇后的错!”张清姿恨的牙根直痒痒:“那位李大人全都算准了,就是因为皇后与我腹中之子相冲,才会让我命悬一线,若是它日,我女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全都是皇后的……”
“娘子!!!”不等张氏把话说完,那边的贾姑姑就狠狠的叫了一声,她皱着眉,用一种堪称严厉的口吻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那个李德权就是个骗子,官家已经下旨,将其革职降罪并逐出京城,永不录用了。”
张氏听了这话后,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面庞一瞬间变得更加惨白起来。
“娘子,别再闹了。”贾姑姑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她说道:“仅凭这点小伎俩是搬不倒皇后的。”当年皇帝要追封自己的生母并且还要将李氏挪棺与先帝合葬时,司天监里也有人跳出来反对说什么若是挪棺恐动了风水气穴,于国家不利等等,但皇帝不还是一样没听,一样没信。
天象这种东西说到底,还是要看它的结果符不符合统治者的心愿,若是符合那就是算的准,若是不符合,那就是妖言惑众。皇帝待皇后一向亲厚,怎可能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预测,就置皇后于不顾呢?
“可我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张清姿闭上了眼睛,神情间有着一种心如死灰般的茫然。她的爱情就像是手中之沙,攥的越紧,流的越快。张氏生了女儿,好处是:嫔妃们很快乐。坏处是:赵祯依然没有儿子。不过现在这位大宋的官家也没空想自己有没有儿子的问题了,因为他最关心的前朝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范仲淹对于新政的改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整顿吏治。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宋朝的官僚体系是相当臃肿的,就这么说吧,往往一个职缺就能干的事情,非要用三个人来完成,而这样做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工作效率低下,遇到事情大家相互甩锅推诿,最重要的是朝廷每年还要为此付出大量的工资。
针对这一问题,范仲淹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就两个字:裁员。
然后——
风波就起来了。
哪个在公司里养的好好的人,愿意被裁掉啊!况且这么多人呢,你凭啥裁我不裁他啊,是不是因为他是你们一伙的,所以你们就包庇他啊,这是典型的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啊!那些被裁掉的官员们,瞬间就怒火中天了,于是他们一个个开始联合起来攻击新政。
首先开炮的是御史台,他们可是守旧派的急先锋。
他们弹劾:范仲淹,欧阳修,富弼,韩琦,结党营私,利用新政,排除异己。用他们的话来说这些人开启新政根本就不是为了富国强民,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们要掌握朝政,控制官家,以达到其权利膨胀的最高目的。
这个言论一出,范仲淹还没怎么地呢,欧阳修立刻就跳了出来,他这个人的性格呢,说好听点叫潇洒不羁,说难听点就是头脑容易发热,没啥政治情商。所以别人一激,他立刻就要出来反驳,欧阳修那文学素养多高,嘴巴多利索啊,当场就火力全开,跟个小钢炮似的,突突突一顿狂喷。于是那一天的朝堂上,就如同菜市场打架,什么斯文啊,什么风度啊,全都消失不见了,两边就差没有直接撸袖子开干了。
那一天,赵祯的脸色黑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当然了,守旧派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多少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于是赵祯就在私下里把范仲淹叫到了书房,然后开诚布公的直接问道:“君子也结党吗?”
如果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那肯定得指天对地的否认吧!
但是范仲淹这个奇葩居然直接承认了,而且非但承认,他还特别坦坦荡荡地表示:“朝中大臣有正有邪,若君子结党是为朝廷做好事,这对国家有什么坏处呢?”【注】对于范仲淹的答案,赵祯无疑是相当不满的,但是他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淡淡的叫其退下。
结果当天晚上,他去正阳宫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皇后。
说这话的时候,赵祯看起来很沮丧也失望,似乎觉得他心中最信任的臣子,已经完全背叛了自己。
“臣妾倒是觉得范公不是那种人。”曹恩英思考了一下后,对赵祯柔声说道:“当年刘太后主持朝政时,满堂文武均摄于其威严,重太后而疏忽于官家。还是范公,凛然不惧,仗义执言,要太后还政于陛下。他对您的忠心,天地可禀,日月可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