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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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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故意慢吞吞走,一是嫌火辣辣的太阳,二是喜欢家乡的青山绿水。她得细心的慢悠悠的看着,她的内心,从来没有那种想走出大山的欲望,从来没有考上大学就认为自己是跳出龙门的傲气。最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土马路下的溪水,洁净,冰凉,把如莲藕一般双脚丫放进溪水里,立马浑身上下,毛孔通透,凉气透顶。

快到村庄时,远远的,连发的礼炮炸响,长鞭子碎鸣,铁炮轰鸣,以及悲哀的鼓声,伤神的锣声。

突然的,四周安静了下来,唢呐声像从地底轻声的,带着及其悲凉的调子,慢慢的吹了起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悲哀,如诉如泣,刮着耳膜,穿透心肺。鼓锤轻轻的敲着边缘木,和着唢呐声。

谢丽丽到家时候,刚刚赶上吃饭,她的阿娘看见她,吓了一大跳,然后扬起手,作势要打的样子。丽丽一把抱住母亲,嘻嘻哈哈的笑。

饭桌上,没看见阿嗲的影子,十岁的小弟弟,挨着她一个劲的要礼物。这是她阿娘流了四次胎以后b超确认生下来的男孩,一家人视如明珠珍宝。

谢丽丽问:”阿嗲呢!不回来吃饭吗?“

阿娘就看着她,轻轻的叹口气道:”妮子,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的!“然后便陷入沉思中。

知女莫若娘,丽丽回来的目的她懂,她内心,也从来没不认同张家的佑文,即使佑文辍学打工了,她和她阿嗲谢正乾,也在深夜提过那孩子,懂事,礼貌,有责任感,有担当,长得标标致致,高高大大,和妮子那么的般配。

可现在这事,小叔子正坤把火烧的很旺,全村老老少少几百口男人,都磨刀霍霍,她一个女人家,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只求不伤人,不死人。

她回过神来,对丽丽说道:”妮子,你答应我,从现在起,到明天下午,不要到张家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什么也不要问,听懂了没有?“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能过去。哪怕丽丽再怎么问,阿娘就再也不说话了。

谢丽丽一夜无眠,佑文就在几十米的邻村,几分钟路程,然而母亲却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守着她的自由。

她真的有些郁闷了,以前阿娘不这样的,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看得出她还是挺认可佑文的,这些事,在农村,任凭你读书再多,文化再高,也不好由自己一个姑娘家亲自和父母摊牌明说。

以前阿娘,可从来没有不让去找佑文的事情,她今天是怎么了。

初夏的山区,虽然白天热的发烫,入夜以后,凉风习习,略有寒意。丽丽住在靠西的木楼小房间,房间窗户外,是几丘出穗青禾的稻田,田边是一条弯曲的水沟,一丈来宽,一丈来深。水沟是张谢两姓的天然分界线,谢家子孙未曾住进张家地盘,张家也没渗透进谢家老屋场。

张谢两村屋后,是两座巍峨的高山,也是风水中的靠山,两山的分界线,就是这一条水沟,所谓易涨易退山溪水,水沟在大雨中虽然滚滚洪流,但是平时,却是干涸见底。

以前水沟边还有两根杉树做桥,傍晚丽丽上楼时,已经看不见那两根杉树了。似乎一切,无声无息的变得陌生起来,春去秋来的家乡,被花开花落的植被变了,连接心上人的唯一小桥也变了,母亲变了,张家熟悉的乡亲们眼神变了,佑文也变了。

她说不清佑文哪里变了,就是觉得他变了。他的眼神,变得那么的忧郁,那么的冷淡,他皮肤变得那么的苍白,就像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僵尸白,没有一丝的血色。

丽丽突然的心疼起来,她一贯的大大咧咧性格,从来没有想过心疼自己认定的男人,他肯定在广东受了很多苦,他是怎么样熬过来的,他的弱不禁风小身板,在经受多少艰苦的劳作,才变成这样的强壮高大起来。

这两年,她写了多少信给他,却从来没有回音。丽丽几乎都绝望起来,她现在经常莫名其妙伤心起来,心里时刻被思念填满了,自己也不知不觉中变得落落寡欢,忧郁伤感起来。在学校,她竟然被人叫冰美人,她听到这样的称呼,只能在心里‘切’一声,以前哪个不知道她是疯丫头呢!

在学校,一直有一帮追求她的男生,特别是一个叫吕业成的家伙,仗着自己老子是省城的一个高官,嚣张跋扈,沾花惹草,她简直烦透了。

她虽然已经在吉大一年了,一直却没正眼看过那些追求者,她越这样表现得高不可攀,她的名气反而越大,追求她的人也越多,自然她的苦恼也越多。

有一次,她从收信室空落落的回来,失望的走在校园古木林荫小道上,吕业成突然从树后窜出来,手捧一把精致的玫瑰花,单膝跪在她面前,她当时想都不想就绕路走,吕业成就一直跟着她。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起哄道“接受他,接受他”!吕业成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道:“谢丽丽,我爱你,一生一世,从今以后,我吕业成改邪归正,心里只有你一个,请收下玫瑰和我的人吧!”

丽丽接起花,顺手一扔,丢在路边,扬长而去,根本不顾及围观同学呆若木鸡的表情。

回到宿舍,丽丽冷静以后也在想,平心而论,吕业成确实长得不错,一米八几的个子,篮球队主力,长得威武霸气,两撇胡子,有点像彼得大帝,脸上棱角分明,难怪是学校女生的偶像。

一个人的心,装满了另一个人,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任凭怎么努力加水,也不可能装进任何东西了。

邻村的鼓声,鞭炮声,道师念经声,整夜不停。丽丽知道,明天早上,佑文的爷爷就要上山了,入土为安以后,佑文不应该再不理自己,父母也不应该阻止她去找他,她要找他好好的谈一下,哪怕他拒绝她,她也想弄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她不敢想象,他真的拒绝她以后她会怎么办,从此放弃他,还是忘了他,或者接受陌生人,她突然觉得心疼的厉害,那种割破指头滴血的疼痛。

公鸡叫最后一遍时候,漫漫长夜,终于有一丝朦朦胧胧的曙光。她爬起来,站在木楼的过道扶手边,看着那边起棺时吼叫的‘呜呼’声,佑文家门口的晒谷坪上,此时人山人海,黑色的大杉木棺材,被一块红色的缎子布盖着,她的眼光,向佑文爷爷准备埋的后山看去,她心里在默认念着:“愿老人家一路平安,愿张家顺顺利利办完喜丧。”

她目光回收到自己村后的时候,她惊呆了,她看见自己阿嗲,叔叔,村里所有长辈,堂兄堂弟,几百人,拿着火枪,木棍,锄头,砍刀,急匆匆的从山边朝佑文爷爷埋的位置赶。

她喊了一声:“阿娘,你快出来,阿嗲和村里人去哪里,他们这是要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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