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湾》之所以形成了新闻和文学之间的跨界风格,其实跟它的市场定位是有关的,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打工读者群,适当的时候,就应该为其中的弱势群体发声,甚至成为他们的代言人。”林思思一针见血。
“可这样,《大鹏湾》就会搞得不不伦不类,成为非驴非马的四不象。”俞美诗语气有点痛惜。
“可不这样,它会失去珠三角广大的打工读者群,一家没有市场的刊物有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林思思针锋相对。
“是啊,他们是《大鹏湾》的衣食父母,如果没有了他们……毛之不存,皮将焉附?”俞美诗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何况《大鹏湾》本来就是没有市场发行资格,由宝安文联主办的内部刊物。”
听了他们的争论,上官致远觉得林思思真是个有心人,虽远在内地,却对珠三角一家刊物了解如此透彻。
“上官这一阵子有什么新的作品?”俞美诗知道自己辨不过林思思,于是转移了一个话题。
“题材倒是有,一直在酝酿中……”上官致远想到刚才俞美诗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接着道,“本来,上次那篇《爱情合水口》发表后,想请你吃顿饭的……”
“你说到哪里去了,那原来是我的职责所系,你向我赐稿,我谢你都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我们都是老乡,都是热爱文字的人……”俞美诗倒显得豁达,说这到里顿了一下,“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样不是显得太庸俗了吗?”
听俞美诗这么一说,上官致远倒真觉得自己有点小人常戚戚的意味了。
“哥,你的大作在这边发表了?”林思思有点惊喜,“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不想,你一南下就有了动静……哥,你怎么就不告诉我,让我也分享一下你的喜悦呢?”
“也就是一短篇,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上官致远听林思思一连叫了三声哥,说话就像打机关枪。
“好像你还在《特区文学》发表过一首诗吧?”俞美诗记得上官致远上次在编辑部介绍自己时提到过。
“那都不值一提……”上官致远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更大的文学理想,他想写一部长篇,“俞老师,对了,就算是取消了采访,你现在怎么有空回家呢?”
“我是回家参加自考的……”俞美诗是富川师范毕业的,毕业后就在石牛镇初中当了语文老师。
“哦,自考?”上官致远这是又一次听人跟他当面提起,“看来,你还在不断学习。”
“不学习不行,本来先天就愚钝,只上了个师范,只有信奉勤能补拙。”俞美诗倒也显得坦诚。
“你师范毕业能在珠三角当记者编辑,倒也是挺有能耐的,我可是听说这边人才遍地,一片树叶掉下来能砸中几个研究生。”林思思方才都还劝上官致远参加自考,没想俞美诗这次就是回家去参加自考的。
“说起来惭愧!我之所以能进《中山交安报》当记者,除了自己有点写作水平外,全靠自己弄了个武汉大学z文系的假文凭。”俞美诗说到这里脸上真有了几分愧怍之色。
“你为什么想到买假文凭呢?”林思思觉得不可思议,俞美诗风流儒雅,应该是个实诚人。
“在南方找工作,不会的要说会,会的要说熟练,熟练的要说精通……这边,假证满天飞,据说,这边有些保安怀里都揣着名牌大学文凭,刚开始的时候,还真让人真假莫辨。”俞美诗道,“本来,我南下的时候已经拿到了自考大专文凭,可这边有些工作没有本科文凭不好使,况且自考文凭有点受歧视……”
“哦,原来是这样,说是只重能力不重学历,还是停留在喊喊口号上。”林思思有点理解俞美诗,想当年,自己参加成人高考就请了上官致远当枪手。
“不过,用假文凭不能用得心安理得,关键自己要自强不息。”俞美诗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发誓等自己拿到自考本科文凭后,就把那个武大的假文凭丢掉,不管怎么说,自考文凭虽说比不上全日制的,但是,是自己通过自觉考取的,用起来有底气,心里也踏实。”
上官致远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也暗下决心去参加自考。
“旅同志们,开往武昌方向……”正当他们说得起兴的时候,喇叭响了起来。
快到列车发车时间了,林思思和俞美诗一前一后拎起箱子排队准备剪票了,她们缓缓地随着人群移动,上官致远站在一旁若即若离地跟着。
“思思,一路顺风!”眼见着林思思过了剪票口,上官致远抬起手来挥了挥。
“哥,再见!”林思思也朝他挥了挥手,旁边的俞美诗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上官致远分明看到林思思眼里的晶莹泪光,他鼻子也一酸,于是赶紧转过身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思思把行李箱一放,从剪票口处又跑了过来,径直上前来了一个深情的拥抱:“哥……”
林思思好久都没有松开,俞美诗一看这情势,感动之余,心想,这情势怎么像恋人分别一样?
“思思,我今年回去,去报名参加自考。我回去会去看戴老师,还有你。……快开车了……”上官致远就像早晨起来一样抚摸了着林思思的满头秀发,那里有女孩子散发出的淡淡的幽香。这气味让他想起米琼,想起米琼那乌黑丝滑的长发。
林思思听到这里松开了手:“哥,你说话可得算数。”
林思思回家后不久,上官致远写了辞工申请,他只等着时间到了就打算去大芬去当画工。
离开圣曼厂的那一天,一直上晚班的老麦特意来送上官致远。
“上官致远,你个屌毛,我都跟你说过了,办公室里有你的位置,你偏要走,你走了,我晚上想听《红梅赞》也没有人跟我唱了。”老麦头说着眼眶有点湿润了。
自从上官致远辞工的那天起老麦头就在他耳边唠叨:年轻人不要一山望着一山高。那时,上官致远有点烦这个老头,一个练武之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可是此刻,真的要分别了,上官致远读懂了那唠叨里的诸多含义,除了不舍,还有熟稔后别离后忧伤。
上官致远回头看了一眼老麦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印象:一脚踢飞阿林手中的刀里的神武;可此刻他却像山茶乡中学的老校工俞师傅一样亲切和富有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