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听说江浙人爱饮花雕。凑巧有人送了我,今天借花敬佛。”
何靖一身黑衬衫黑西裤,腰间皮带扣光滑蹭亮,倒春寒的四月初连西装外套都没穿。他站起身来绕过圆桌,将暖得半热的酒液斟到蒋兴杯里。
蒋兴未举杯就闻见糯米酒香,果然佳酿。他靠着椅背,白衬衫灰西裤剪裁合身熨得整洁,虽已发福但仍气度不凡。
毕竟能生出蒋慈这种绝色,他自然也不会差。
“确实一绝。”蒋兴轻嘬,加热后的酒液橙黄甘醇,齿颊留香。他放下白色瓷杯,“今晚应该不只是请我过来喝花雕这么简单吧?”
老狐狸决定单刀直入,就看何靖怎么接招。
“当然不是。”何靖轻笑,“今晚我把阿关也叫来,无非就是想在大家的见证下,对二爷有个明确的交代。”
新义财神爷阿关,年逾五十,既瘦又矮。一双蝌蚪眼闪着精光,从公文包里掏出账本,恭敬递给蒋兴。
“二爷,这两个月的数已经盘清,请你过目。”
蒋兴接过账本,认真翻看。阿关在旁细数来龙去脉,“倪家私吞的钱,在变卖了屋铺和车之后,多少能补上大半,但倪少翔那4000万至今未有填上。靖爷话事以来,大刀阔斧,洪顺起码被新义吃了一半,所以这两个月的账面尚算可观,我按足旧时规矩过数到你户头了。”
阿关笑得奉承,“最好下个月糖丸k粉都加点价,哪怕5%,倪少翔那4000万的窟窿多少能补回一些。”
“说加就加,你以为全港就我一个人卖粉?我肯那些道友肯不肯?”
何靖讪笑,自斟自饮,叁杯花雕下肚浑身温热。
“靖爷肯定有办法的,不然这两个月的数也不可能比之前倪家主事的时候多。”
阿关明着拍何靖马屁。
蒋兴合上账本。他没想到阿关这么快就成了半个何家人,怎么说也曾受倪宽多年信任,说倒戈就倒戈。
老话讲得对,树倒猢狲散。
“看来阿靖确实很有本事。”蒋兴把账本递回给阿关。
阿关接过,毕恭毕敬,“二爷,数目方面还有没有问题?”
“你都说了比之前还多,难道我嫌钱腥,跟你说给多了有问题?”蒋兴举起筷子,夹了块腌笃鲜里的咸肉。焖炖之后软烂咸香,确实手艺不错。
阿关适时闭嘴。
“既然二爷觉得没问题,那以后我们还是照旧?”何靖没有碰过筷子。他今晚有点忐忑,面前这位未来岳父分分钟会成为自己仇人。何靖自己不讲道义,杀了大佬,蒋兴又怎么会跟他讲情面讲义气,尊重他这个来路不明的话事人。
“我是大马人,我老婆是苏州人。这么多年除了在家,我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地道的江南菜。”蒋兴放下筷子,“但人是很难忘本的,我始终有个大马胃,酸辣咖喱,椰汁冬炎都是与生俱来的。”
“以前我跟倪宽确实按这个数分,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半个亲戚,况且知根知底我信得过他。但是你,何靖——”蒋兴毫不客气指着何靖,“倪少翔一手提拔你,从马仔到堂主,你却对他们父子下狠手。你这么忘本的一个人,你觉得我有可能接受这样的分成吗?”
这番质问震得众人屏住呼吸,气氛霎时跌到谷底,冻得指尖冰凉。
何武甚至悄悄摸住裤袋手枪,担心等下掀桌之后直接决一死战。
何靖听完,居然嗤笑出声,“没想到,二爷今天是来给我上品德课的。”他支肘撑在桌上,大胆回望蒋兴,“如果我靠江湖道义赚钱,新义的兄弟们早就饿死了。我今天还能给出这个数,已经很给面子了。这么多年我跟你也无仇无怨无瓜葛,现在我话事,自然也不会为难二爷。”
“况且我还顺便帮二爷做了件大事——”何靖从口袋掏出照片,直接甩到蒋兴面前,“免费的,就当我送份礼给二爷。”
蒋兴拿起照片,越看脸色越沉。
廖胜站在蒋兴身后,瞥见照片里的人,牙关咬紧,盯住何靖。
“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蒋兴沉住气。
照片里全是绑架蒋慈那几个人与倪少翔碰面的偷拍,高清无码,看得蒋兴心中震怒。他早就想过是倪少翔所为,可惜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连半点证据都找不到。
他不得不觉得自己老了,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我拍的啊。”何靖给自己斟了杯冷却的花雕,“更精彩的都有,二爷哪天想看了跟我说,我叫人洗成12寸的相薄送你。”
“留着你自己慢慢欣赏吧。”蒋兴丢开照片,“你以为这几张照片就能让我欠你人情?你杀倪少翔是为了自己上位,与我无关。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二爷到底想怎样。”
“我要退出新义,当年我出的那部分,你要按股比折回给我。”
“二爷,你当我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