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慈边走边听,被杨教书的话触动初衷。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去。”蒋慈低下头,望着自己小步踏前的脚尖,“可能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确实没什么心情。”
杨教授驻足。
她长得比蒋慈矮半个头,斜斜望向蒋慈白皙侧脸,“那件事我听说了,是你们班的邓颖同学。我也觉得很可惜,你跟她关系很好吧?”
“她和我一个学习小组。”这段日子,邓颖的交心话语与坠亡片段在脑里交织,蒋慈胸口发闷,“她很信任我,我们约定过一起去芝加哥。”
杨教授突然理解蒋慈为什么说不想去,“你怕触景伤情?”
蒋慈苦笑,“可能吧,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她离世肯定会给你们这些亲近的人带来伤感,我很理解。但你有你自己要过的人生,怎能和她的混为一谈?”杨教授轻拍蒋慈后背,动作亲昵,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蒋慈有所偏爱,“我猜,你从小肯定事事都只能自己作主,没人给你指点迷津,吃过不少暗亏吧?”
蒋慈怔忡。
“爱和责任你要懂得区分,你对邓颖有感情,但她的死不是你的责任,内疚不能补偿任何伤心。离开的人最不希望的就是活着的人没有好好过下去,你真的在意她,更应该替她看看她想看的,经历她未经历过的生活。”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便会明白,失控是常态,为伤感耗神最浪费时间。人生有限,及时行乐,及早看开。我私心里当然希望你能去游学,哪怕你当作给自己一个散心的机会也好。”
杨教授不知邓颖是死在蒋慈面前,也不知邓颖曾与蒋慈深交。
更不会知道蒋慈想方设法逃离家庭桎梏,她与她所爱之人,与邓颖的死存在千丝万缕的宿命纠缠。
那天吓到失魂,又哭得肝肠寸断,她才会久久没有回神。
杨教授说得没错。她与邓颖只是有过交点,始终是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无法混为一谈。
在旁人眼里,邓颖的死不值得蒋慈这般惩罚自己。
蒋慈沉默一阵才开口,“多谢教授。”
杨教授微笑。言多必失,点到即止,“希望你尽快开心起来,我还盼着你从芝大回来分享感受呢。”
她笑着对蒋慈挥手,往校外方向走去。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交代,“今日是最后一日,如果你还想去的话,记得交申请。”
“我会的。”蒋慈轻笑。
她决定不去图书馆,沿着小路快步往宿舍方向走回。在邓颖出事之后,蒋慈一直避开那片空地,不敢再轻易看见。
有时深夜梦境闪现,迭荡血腥,真实得令她惊醒,后背冷汗淋漓。
蒋慈放慢脚步。
五步,四步,叁步,两步,最后一步。
她踏上大门前的低矮阶梯,手心攥紧书本,缓缓转头望向左边。
这栋宿舍楼很大,足足有七万五千呎面积。时不时有人从蒋慈身旁擦过,出出入入,各怀心事。
那片水泥地却很小,堪堪躺过七尺身高的邓颖。现在洁净如初,只存下太阳暴晒过的痕迹。
她走了,但一切都还在。
热泪仿佛知道蒋慈感慨,最后一次因邓颖的离世而漫上双眼,无声暖着脸颊。
人走如灯熄,太阳每日照常升起。
蒋慈回神,抹掉泪痕快步走上熟悉楼层。连敲门都没有,推门而入,对坐在椅子上的汤丽盈开口。
“你还有空白的申请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