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sir,蒋慈来了。”
蒋慈在警署门前弯腰下车。
黑色裤管迈出,高跟鞋尖轻触地面,踩稳脚跟探身出车。姿态挺拔窈窕,轻盈迈步,走入大门。
深蓝色女士衬衫熨得没有多余褶皱。长发挽起脑后,噙笑迎着众人目光,行至梁文超办公室。
梁文超客气开口,“蒋小姐,不知有何贵干?”
“梁sir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蒋慈往椅背靠去,长腿交迭,姿态松弛,“我爸只是个普通市民,简简单单的尸检你们做足一个月,是不是有点离谱?”
“我们是警察不是超人,世道不好命案常有发生,排队等尸检的也不止你爸一人。”
“是吗?”蒋慈轻笑,“根据统计,本埠8到9月期间只发生械斗命案3次,分别是元朗安宁路,新界北区粉岭,油麻地广东道,涉案人员不足80人。需要进行尸检的实际人数只有4个,其中一个就是我爸。”
“4个人你们要劏一个月?是财政司经费拨款太慢买不起手术刀,还是你们警务人员办案不力?”
梁文超有点惊讶。他没想到蒋慈是有备而来的兴师问罪,咄咄逼人,仿佛一个月前在医院痛哭到失神的那个人不是她。
“蒋小姐,警方办事要依据合法合规的程序,你罗列的数据只不过是新闻统计内容,并不能作数。”
“你同我讲程序?”蒋慈挑眉,从包内掏出几份文件。她连翻开都懒,直接甩在梁文超办公桌上,“这些都是你们所谓的内部程序,上面清楚写明尸检内容和基本时限。我爸在出事前一个礼拜才刚做完体检,身体硬朗什么慢性病都没有。”
“16颗子弹在他入院的时候医生就数得一清二楚,你们还要检什么?如果警察不会数数,可以自费回警校复读。不要尸位素餐,浪费纳税人的钱。”
“蒋小姐,请你冷静。”梁文超轻轻拨开桌上飞乱的文件。从警多年,早已习惯各类嫌疑人家属的刁难,这次难得遇着一位黑社会千金,“请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尽快结案。”
叩叩叩——
办公室门被急促敲响。
梁文超抬眼,望见透明玻璃外下属一脸焦虑,不停挤眉弄眼。梁文超起身,“请你稍等。”
蒋慈瞥了眼梁文超,不发一言。
“搞什么啊?”梁文超迈出办公室,关起门就发怒,“你没见到里面是谁?”
“老大,你快点看看这个!”年轻男警员慌张递上几份报刊。梁文超接过一看,脸色大变,方才的客气礼貌消失殆尽。
他直接抢过杂志,用力推开办公室门。
啪地一声,几本杂志掷在黑色旧木桌面。蒋慈看了眼颜色艳俗字体浮夸的标题,冷冷回视盛怒的梁文超。
梁文超长手撑在桌面,俯身靠近蒋慈,“蒋小姐,你在玩什么?”
孤女丧父遭警方扣尸,清白市民竟难入土为安。
皇家警察失去操守,为求结案硬砌无辜市民生猪肉。
更难堪的标题都有,还刊出梁文超几个下属的精美独家单人照,附上庙街叁流神棍的面相点评。这个眉尖额窄毫无贵格,犯人都比他像警察。这个鸡嘴耳覆口唇,分分钟审讯用私刑。
“没想到梁sir手下个个身怀绝技。”蒋慈长指一翻,杂志内页比封面更加精彩。
“你以为找几本不入流的杂志乱写,我就怕你了?”梁文超浓眉紧拧。
“梁sir,听讲你是警署最年轻的高级督察,叁年内连升两级,总警司千金还是你的宝贝honey。实不相瞒,我也读过几年贵族学校,这种上流阶层最在意的就是人品风评。稍有不慎就把你弃之门外,生怕那些下流污秽脏了他们清白家风。”
“不过你不用担心。下属这般得力,肯定是你调教有道,相信对你的事业有很大裨益。”
蒋慈故作无辜,一双凤眼流转狡猾。梁文超却看得上火,这般貌美居然满肚坏水,“你在吓我?我入行当差就没怕过任何人。你爸卖了至少20年军火,在他手里死过多少人?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哪怕是条尸我都要千刀万剐。”
蒋慈抿紧嘴唇。今日既然来了,就绝不空手而回。她一定要带走蒋兴尸体,半分不能退缩,“梁sir,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爸只是个普通市民,充其量算个生意人。军火商,你有证据吗?”
“呵——”梁文超讪笑。他长得硬朗俊气,黑发浓眉。叁十出头的年纪自信傲气,哪会受蒋慈这种初生牛犊恫吓威胁,“你卖光你爸的资产去还军火买家的钱,在你面前我需要什么证据?”
“我只不过是打算移民,变卖物业很正常。”
“那你银行户头为何最近大额进账又大额支出,正负相抵等于零,现在移民是免费的?”
“请问你有搜查令吗,你敢私查我的个人账户?”
“我想查就查——”梁文超贴近蒋慈,声音阴沉,“你那些杂志不是写得很详尽了吗?皇家警察手段卑鄙,查你的账户又如何?”
蒋慈突然笑了。
眉眼舒展,唇角上扬,此刻连梁文超都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大美人。可惜空有一副皮囊,骨子里流的都是黑社会肮脏的血。
“梁sir,你亲口承认的——”蒋慈拿出录音笔,盯紧梁文超逐渐扭曲的表情,“几张照片算什么,高级督察的真情坦白才是新闻猛料。”
梁文超一把夺过蒋慈手中的录音笔,狠狠摔在地上,“你敢耍我!”
“摔烂也没用。”蒋慈坦然靠紧椅背,姿态依然惬意,断定梁文超不敢对她动粗,“外面几十只眼盯紧你呢,梁sir,保持你的风度。”
“虽然我已经从港大退学,但也算是交了几个知心好友。刚刚来之前她才打了个电话给我,没想到我太过紧张,一直忘记挂断手提电话,我们的精彩对话都被她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