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最高法院庭内。
红袍法官入座,场内一片肃静。何靖半垂着头坐在黑色栅栏内,瞥见法官进场,他视线落到旁听席的蒋慈身上。
蒋慈目光炙热,对他露出温柔笑意。
年轻貌美,聪明坚定。他与蒋兴为她留下足够资本,不出十年就能碾压本港所有富商,跻身名流头列。
到时候她才30岁,风华正茂,多么好。
何靖深情回视,对她微笑。
“陪审团是否已经有了结果?”法官侧头询问,所有人目光落在陪审席上列位第一个的灰色西装中年男人。
只见他点了点头,手中一张薄薄迭起的纸张。
“法官阁下——”
控方律师突然起身,迈出座位将手中纸张呈递上前,“在陪审团出结果之前,我们请求对被告何靖追加新的谋杀及毒品交易控告,这是我们的诉状及证据。”
众人噤声。
蒋慈手指抓紧前排椅背,震惊得来回扫视场内律师与法官。
“怎么回事?”平头声音压低,望见同样诧异的陈律师接过控方呈递的罪状。
蒋慈下意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彭在她手里,账本没有丢失,警方无端新增罪名,莫非是在拖延时间?
“针对新提出的指控,我们要求重新询问被告。”
控方律师声音沉稳。
法官蹙眉翻阅了几页陈列的内容,向陪审团示意之后,抬头开口,“可以。”
何靖被带到庭内质询位置坐下。
“何先生,在1990年10月24日晚11点,警方接到线报称葵涌国际码头有人进行毒品运送交易,当场拘捕了一名疑犯,那个人是你吗?”
“是。”
“当时你去码头是做什么?”
“帮倪少翔运送海洛因。”
“倪少翔,也就是当时叁合会帮派之一新义社团的领导人?”
“是。”
“你当时就已经是新义社团的成员?”
“法官阁下,我反对!”陈律师激动站起身,“控方律师上午已经与被告反复质询过这个问题。”
“反对无效,控方继续。”法官不苟言笑,直接驳回。
何靖望了眼陈律师,收回视线,“是。”
陈律师双手握拳,愤懑坐下。
“你运送的这批毒品价值多少?”
“2000万港币。”
庭内突然轻声哗然,连陪审团成员脸上也挂满惊讶。蒋慈浑身血液逐渐凝固,与身旁同样面色煞白的平头呆坐在座位上。
“根据警方案底记录,当时你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一直否认自己运毒,是为什么?”
“我将那批海洛因藏起,警方找不到,所以我当时没承认。”
“事后那批毒品呢?”
“我取回之后给了倪少翔。”
“也就是说,你明知道那是价值2000万港币的海洛因,你也配合完成了运毒过程?”
“法官阁下,我发对!”陈律师再度站立,语气急促,“控方律师诱导证词。”
法官思考两秒,“反对有效。”
控方律师向法官轻轻颔首,示意抱歉,“那我换个问题。你运毒是自愿的吗?”
“是。”
控方律师回身,从座位上取出一张照片,递到何靖面前,“这个男人你认识吗?”
陈律师想站起身反驳,被控方律师转头示意,“这张照片在我们呈递的罪状里面就有,原告律师不妨自己翻看。”
何靖面无表情瞥了眼照片,“认识。”
控方律师举高照片,在场内展示,“照片上的男人叫张永强,是一名卧底警察。他死于1991年1月底,尸体在坪洲东南面海域被发现。”
“当时张永强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佬。”
“大佬?”控方律师面向何靖,“可否理解为你们社团内的上下级关系?他是你的上司?”
陈律师再度起立,“法官阁下,我反对!控方律师在问与本案无关的内容。”
“我认为有关,反对无效。”法官严肃回视陈律师,驳斥他的请求。
何靖没有抬头,木然回应,“是。”
“那2000万的毒品交易,当时是张永强提供线报给警方的。同样在1991年1月25日,本港永嘉娱乐城内,警方也接到他的线报前往抓获毒品交易,那次你也在场吗?”
“在。”
“那次警方依然一无所获,2000万的海洛因被换成糯米粉。因为张永强的卧底身份已经被你们新义社团揭穿,是吗?”
“是。”
陈律师颓然坐在辩护席,冷汗从脊背涌上头顶。无论他怎么用眼神暗示何靖,何靖依然我行我素,木然接受定罪质询。
控方律师大步上前,黑袍轻晃出摄人魂魄的弧度,厉声开口,“按照你们所谓的社团规矩,发现帮派内有警方卧底会怎么处理?”
何靖放在桌下的双手攥得指节发红,抬头迎上控方律师俯视。
“社团规矩,格杀勿论。”
控方律师目光锐利,坚定追问最后一句,“是你杀了他吗?”
何靖侧头,望向旁听席上眉心紧拧面色苍白的蒋慈。脑内是一个钟前,刘耀辉坐在自己对面的神态,运筹帷幄,语气笃定。
“你的女人果然厉害,临门一脚比我快了半个钟找到阿彭。”刘耀辉掏出烟盒,无视禁烟要求在室内吞云吐雾。他将烟盒甩给何靖,“要不要来一支?”
何靖用食指弹开烟盒,在桌上划出抛物线,“你想讲什么?”
“能够做话事人果然定力十足,这么快就戒断了烟瘾?”刘耀辉轻笑,“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亲自带你回警署,在路上塞了两个钟车。那日红磡六车相撞,死了九个人。起因是渣打银行有人明抢柜台客人皮包,夺门而出的时候乱穿马路。为了抓到这个飞贼,我们这群手足看监控录像看了半年。真是老天有眼,你猜我在渣打银行正对大门的摄像枪里面见到了谁?”
“你连闯了十几个红灯,看来真的好担心蒋慈。”
刘耀辉捏住烟蒂,轻掸烟灰,“阿彭听到枪声就报警,报警记录时间是中午12点05分。当时你还在西九龙闯红灯,你怎么开枪杀人啊?”
何靖无懈可击的冷静被彻底打破。
他就迟了那么短短的二十分钟,却成了他与蒋慈命悬一线的关键。
忍住胸口翻涌的不安怒火,何靖凑近桌面,“你到底想怎样?”
“将坏人绳之以法咯。”刘耀辉把烟碾熄在桌面,“既然你没杀人,当然要无罪释放,我们要去抓你的宝贝女友啊。”
“刘耀辉——”何靖握拳,“你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
“我不过是履行职务而已。”刘耀辉双手抱胸,“蒋小姐确实是个靓女,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在监狱里被山东婆湖南婆划花,实在可惜。”
何靖不敢设想刘耀辉描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