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刘台牛待在帐篷里昏昏欲睡,听见外面的声响便知道事情不对,他立马起身,掀帐出来就看见外面慌乱排好的守备军,他们都是从琴川各户人家挑来的壮汉,这段时日训练得也卖力,但是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打仗,多多少少都害怕,他们虽然按照训练那样排好撑起粘板,可支撑的手臂和双腿哆嗦不停。
谁能想过这些蛮人居然绕过奉天从北面的永安港攻过来?!
这样一来就完全阻断了刘台牛去给奉天通信的活路,只能死守!
刘台牛穿好铁甲,朝守备军喊:“撑住了!要是第一次就输惨了,那就是给咱们城主丢脸!”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弩.箭破风射下,大块碎石自城墙外飞过来,真正的实战所带来的对感官的冲击力远比训练时要大得多,到处弥漫着烧焦的糊味,刘台牛以为蛮人偷袭会从南城门,毕竟那里是平地,久处沙漠的蛮夷对于陆战远比水站要拿手的多,可超出刘台牛的想象,这些蛮人直接从海港攻过来!
他们到底哪来的船?!
这个认知使得刘台牛全身战栗,他几乎要屏住气狠狠瞪住城墙外。
弩.箭上绑着火把,它射过来的威力远比单箭要强太多,用来抵抗弩.箭的隔板是用沉木所制,抵挡弩.箭还算绰绰有余,但若是带火的弩.箭射上隔板犹如一条火蛇从箭上蜿蜒着直冲隔板而来。
整个隔板瞬间就烧起来,炙热的温度根本无法触碰,守备军们本能地松开隔板,只顾着两只手,直到隔板倒地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暴露在外,但为时已晚,还未来得及躲避便从眼前闪过一片红,冰冷的箭头刺进心脏继而便是蜿蜒的火蛇吐出信子燃烧全身。
他们还没打开城门一战,甚至根本没有施展开自己的功夫就已经损伤惨重。
刘台牛和这些未经实战的守备军不同,他在痛苦哀叫和张皇失措中迅速冷静下来,大吼着集结好还能行动的守备军,他们躲开弩.箭和碎石,朝城墙根跑去,那里放着弩.车,城墙上的转射机静悄悄地放着,可以料到,城墙之上的守备军无一生还!
刘台牛也料定这些蛮人根本不会带多少兵来,一艘船所承载的重量只有那些,而弩.车和投石机的重量不低,相当于几百个士兵的重量,所以他们才会攻得那么急又那么狠,若是刘台牛能够带兵打出去,那些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现在最要命的就是根本寸步难行!还扯什么出城打仗?!全他妈的是扯淡!
可现在刘台牛连淡都扯不起来了,因为他们根本走不到城墙下便会被乱箭射死,琴川的地形和九原不同,琴川是平原,又因为靠南而始终有常青树屹立在城门口,刘台牛率领守备军藏在粗壮的树干后,等到一波箭雨消失之后再继续前进,可惜一波之后的下一波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娘的!这些蛮人们到底有几艘船!这箭还放不完了?!”刘台牛心中怒气直冲,破口大骂,随后也不再管弩.箭,大喊道:“弟兄们若是信的过我就跟在我台牛身后一起跑!若是信不过也无妨,去找个安全的地儿躲着。”
说罢他首当其冲,拔剑冲进箭雨中,挥砍下冲过来的箭,顶住艰难险阻直冲城墙之下,所有的守备军们都是琴川的好儿郎,他们被那些土匪压迫的太狠了,以至于本来该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变得畏缩胆怯,这不是他们想要的,这是他们所厌弃的,因此见到打北边来的这样一个不畏艰难的领头,多半都升起热腾腾的雄心,他们跟在刘台牛身后,学着前者的样子挥剑抵挡,可他们的训练太少,速度根本无法用在实战上,那些弩.箭碎石全是不长眼的怪物,叫嚣着要将这些脆弱的蝼蚁们吞灭。
当他们到达城墙之下时,本来死伤惨重的守备军只剩下一半,琴川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城墙被轻而易举地摧毁。
这是刘台牛不愿瞧见的状况。
他瞧这满目的疮痍,一股苍凉涌上心头,鼻头一酸,双眼竟不争气的红起来。
奉天琴川离得不远,这么大阵势的攻城,奉天那边肯定能瞧见,但到现在援兵都还未到,只能说明一件事,援兵被拖住了。
想想也是,蛮夷若是来攻城,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又怎么会轻易地让他们汇合?
刘台牛拿手摸了把脸,他喊出来的声音带上沙哑,却依旧铁骨铮铮:“弩.车架起来!老子上城墙去,到底要看看是哪些个蛮夷蹶子活腻了敢来琴川找麻烦!”
他吼得底气十足,以至于露怯的守备军全部收回怯意,他们完全遵照刘台牛的命令执行,不畏惧弩.箭和碎石,奋力将弩.车推出城墙外,有几人刘台牛上城墙,箭雨碎石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呛鼻的硝烟味在上了城墙后变得更加浓郁。
漆黑的永安港上闪烁片片星火,他们静默地浮在海港上,船上闪烁的火把将它们连成大片火海,刀光剑影中刘台牛根本瞧不见到底来了多少艘船,他们的弩.箭像是放不完一样。
刘台牛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子,他的手指在不断哆嗦,无声地叹息中染上一股近乎悲哀的绝望,明明是深冬的夜,也不知是不是周遭的火势太大,烧得刘台牛身上发热,竟止不住的流汗,浸湿背后铠甲里的衣衫。
身后是他心心念念终于回来的琴川城,他辗转反侧背井离乡,最终又回到自己的故土,可到头来却什么都保不住,这不是刘台牛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