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芹菜大妈吮了吮自己的门牙,用舌尖拨弄着牙缝,“钱拉有命总要,桑头死了人。”
“没事儿,是老人走了吧。”丁烟蹲下与两位大妈的视线齐平,“我不怕这个的。”
“切,你不晓得,拉家的任可不是自然死的。”
“啊?是凶宅吗?”
“是啊,还唠鬼。”
“闹鬼?”
“可不滴,三天两头,神跟半夜,总有奇怪的重响。”摘芹菜的大妈终于将牙缝里的肉用舌头顶了出来,“拉个死了滴,邪门得很,有人还收走了他的小指。”
“收走了小拇指?”看来很多人都知道了唐建兴断指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第172章 电梯惊魂(14)
“还冒友半个月罢,哼他死的拉天晚上比剪指甲还吵咧。”
剥大蒜的那位撇了她一眼,“紧讲,小心把你嘬去,啥事你都知道,就你懂得多。”她端起地上堆着的几只笊篱,“尼们慢慢讲咗,额走了,日头上来孩子们要回来恰饭。”
“咳——”手里把着芹菜的那位有些迟疑,依然大岔开腿坐在小板凳上,“尼们家的孩儿午时不时不回的嘛。”
她对丁烟挤出一个皮面上的笑,“俺们没啥文化,都是瞎讲,这奏围都没啥子摄像,真滴假滴不都系额们瞎猜。就当是跨天,这些都不足听,不足听。”
她也跟着端起了地面上靠近她脚边的一叠笊篱,转身走到门口掀起纱布似的门帘,“免得说额们绞了楼上房东的生意,拉算是凶寨。但尼们年轻任不讲这些迷信啥的,便宜就上手,这叫啥,商业头脑。”
人已经进了屋,她末了又补一句,“锁不定日后就是零居了哩。”
丁烟站在原地,从楼道门廊的砖瓦缝隙间见一胖子穿着薄衬衫,将衬衫耷拉着的下摆胡乱往裤腰里塞着,另一只手将电话贴在脸颊上,匆匆往外。
丁烟记得他,那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小区时身上纹着老虎的人,直觉在说,跟上去看看。
胖子走的是那日覃彧带她走的那条路,丁烟有些纳闷,上次临近晚饭的时间来,整条街都才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这胖子找的时间可一点都不准,菜都还没上呢,空盘子等着吃啥呀。
出乎她意料的是,黑街巷口异乎寻常地有些热闹。
两边对开的豁口处立着两扇对称的、挂了牌匾的门廊,门廊上有不少摊贩摆了半人高的桌子,桌上堆着花花绿绿的青菜萝卜等。
连串的桌子排得整齐,一眼看不见头尾,还有些摊贩没有摆桌子,而是立起了遮棚摊位又是倒立后空翻的双人杂技秀、又是支着架子变脸的长尾猴,就是观众不多,表演十分有水准。
黑街——现在倒是名不副实,它的中间空出一条约十米的小径,却少有赶集时会见到的摩肩接踵,倒是几分冷清。
敞篷的城管车辆后面还跟着辆四座的警车,开得比人走得要慢,就像是在街边悠闲地踱着步子,两边摊位的吆喝声,都是叫给这两辆车听的。
丁烟见到那些个卖玻璃瓶装泡菜的摊位,那些个玻璃盖儿硬是没半分敞开的迹象,碗盖上的那圈水封得严实严缝,玻璃坛内的萝卜辣椒白生生得,就跟昨日刚扔进去的一样。
她大着胆子走进了集市中间的“大道”,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人走过,却很少会掏钱买东西。
当凑近那城管和“警察”字样的车后才发觉更加离谱的事儿,两侧的摊位硬是一位观众没有,老板脱下一只脚底穿上着的全新拖鞋,往一旁斜着的铲子尖儿上猛敲三下,“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诶——正宗牛皮底嘿——”
“这鞋的质量不是我跟您吹牛儿...”他将拖鞋从背面利落的一个对折,敲在半人高的桌面上,“啪、啪、啪”三下恍如打着快板儿,“那是能一口气上下几亿亿层楼...”、“啪、啪、啪”,“您尽管撒着脚丫子去南极北极不回头...”
丁烟被鞋底敲在铁铲上的声音吵得脑仁腾腾腾跳个不停,好在这广告来得快,去得也快,那两辆四轮的车走远后,摊贩便不再叫卖。
丁烟就这么新奇地左右看看,两侧的境况与那日和覃彧来时截然不同,市井味儿变浓,香烟头都被扫了个干干净净。
待到那车消失在了视野,丁烟忽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往前猛地一个倾倒,又被一双手臂从半空中捞起。
“美女?”小年轻怎么看也就是个刚上大学的年纪,一身休闲运动风,咧嘴微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呀,出去的路可不好找。”
鼻子是隆的,丁烟心想,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太阳光线下透亮的鼻骨。隆了还没覃彧好看,她在心里又道。
“我走在外面,看这里怪热闹的,就忍不住走进来了。”
“以前都没来过吗?”
两人说话间,周围的摊贩全都开始收起桌椅支架,打开街侧的门窗将东西一件件装进房子里。
“是啊,诶,他们怎么都开始清了?这么一会儿就不摆摊了,才几点呢。”
“不早了,都该吃午饭了。”
丁烟有些不自在,这人的手还不听话得搭在她的背后,她假意咳嗽两声,“谢谢你,我已经站稳了。”
小年轻一副这才注意到两人“亲密动作”的样子,红了脸,“不好意思。我叫张明飞,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