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亦尘自也看清来者,惊讶一瞬,便扶着柳双肩膀起身:“果真是冤家路窄,你怎么也在这?不过幸亏你出手相救,要不然日后没人陪你争界主,多无聊。”
方才为他们挡住一击的佛文屏障,应当就是佛子的手笔。不过佛子竟然会救自己,这让亦尘十分意外。
佛子冷冷道:“宗主难道与吾一样,也在寻找地府?”
地府?亦尘更加迷惑,他根本不知道此地为何,还以为自己依然身处蜃流海,没想到走着走着竟就来了冥界??
见此,黑衣青年微微上前一步:“还请阁下报上名号,地府不欢迎无名者。”
黑衣青年气息似人似鬼,黑袍华贵,其上绣有鬼神图样,样貌清秀却似有病容,态度倒是不卑不亢。亦尘对对方身份有了猜测,作揖道:“在下亦尘,乃道门天衍宗宗主,此番是误入冥界绝无侵犯之意,还请冥尊见谅。”
一语道破对方身份,黑衣青年反而对亦尘更有兴趣:“原来阁下便是阳间赫赫有名的天衍宗主……”
“呵呵……什么天衍宗主……他是月同孤!是魔!”冷不防,魂海中的仙又低喝出声。只是这次因为有阎罗在,对方并未出手攻击。
黑衣青年眉间一肃,执灯的手一扬,灯芯散发出幽幽冷光。魂海中的亡魂见此冷光纷纷安静下来,错落有序地再次将仙蚕食、覆盖,魂海下传来不甘的铁链挣动,然魂灵千万,轻易地便将那一抹白点淹没。
亦尘看得触目惊心:“这是……”
黑衣青年熄了灯芯:“宗主见笑了,此人在地府镇压多年,怨灵缠身,偶有胡言乱语,宗主不必放在心上。”
亦尘:“可他身上有仙气,是一名仙。”
黑衣青年颔首:“此人身上确有仙气,也不知被何人镇压在此,一开始我也认为他是被妖邪所害。可宗主请看他身上的锁链——”
亦尘转头,只见那名仙身上的锁链足有手臂粗,环环相扣,其上刻着古神文,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锁链上苍茫不可撼动的神威。
“此链名朱偃,专用于锁住地狱罪孽深重之人。此人身负这样的锁链,我实在不敢违逆先人遗命,擅自放人。而且,宗主请再看他周身魂灵——”
魂海之中,凡是接触仙者的亡魂都会停下来,前去啃噬一番,似乎其中有什么气味吸引着它们。
“这黄泉魂海中的魂魄,大多是怨念缠身无法投胎之人,得它们喜爱,此人也必是怨念深厚。若将这样的怨仙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说到此处,黑衣青年叹一口气,“不瞒宗主,我与佛子便是为此而来。此人怨念日益增强,时常搅得魂海翻天地覆,若能得佛子超度,说不定可以化解怨气,还冥界安定。”
闻言,佛子也颔首道:“正是。”
原来,佛子苦寻冥界入口,近日终于在东域找到了古籍中说的“泰山”一地,经数百僧侣合力才打开一条阴阳裂缝。佛子孤身入地府,与阎罗说明来意,希望得到冥界支持成为界主。而阎罗也给出条件,希望佛子能助冥域镇压魂海。双方交易达成,因此阎罗才带佛子来了此处。
亦尘与佛子斗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佛子心里的小九九,阎罗与佛子的交易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于是他彬彬有礼地对阎罗道:“冥尊有所不知,佛门虽有超度法,道门亦有安魂术。既然佛子与我皆在此,冥尊何不请我二人共同一试?”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能只有佛门与冥界交好。
佛子冷淡地扫过来:“若吾记得不错,宗主方才差点被此人重伤。此等实力又谈何镇压?”
亦尘:“镇压是一回事,安魂又且另说。你与我实力相当,你敢超度,我又为何不能安魂?”
闻言,佛子冷冷一拂袖,不予再争。
黑衣青年笑道:“道门安魂之法我已久仰,既然宗主愿意相助,冥界上下自是感激不尽。”
怨魂的净化一向需要光明之力,而阎罗乃至冥界之人皆是阴鬼之体,无法消除怨念,所以入冥界的生魂一般自生自灭,不存在超度安魂一说。若要祛除怨念,只能求助外力。
柳双退开,为亦尘和佛子让道。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各施神通。佛子以一百零八颗佛珠为媒,布无量阵,诵念往生咒。亦尘在四方刻下神符,布清心阵,捏安魂诀。煌煌佛气与至清至净的灵气相互交缠,最终争抢着冲向目标。
“呃……”魂海中的怨仙被两股纯净气息齐齐包裹,净化之力生效,周围亡魂如冰入沸水,发出滋滋声响,铁链中的人影也呻。吟不断,死命挣动。阎罗见此,再次扬起魂灯,幽幽冷光将周围照得惨白,魂海对怨仙的压制也更大。
有效果。
亦尘叹一口气:“可惜,如果不是无量阵扰了我的清心阵,恐怕效果会更好。”
佛子只当不闻,一心诵念往生咒。二人阵法交相辉映,怨仙身上的怨气急速消散,暴烈的气息趋于平稳,魂海也逐渐平静下来。
阎罗将魂灯搭在手肘处,朱偃神链冲天而起,如四支神柱将仙定于魂海。然而当亦尘见到神链上的符文时,目光大惊。
“等等!”
朱偃神链上符文的笔法实在太过熟悉,是无名的笔迹!无名销声匿迹将近四百年,现在陡然发现了线索,他不由心动。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宗主停手又是何意?”阎罗微微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