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充仪啊,本宫和你相处了这么多年,一向觉得你是个识时务的。陛下最近在说选秀的事呢,到时候新人进来了,少不得也要提提老人的位份,这样才能平衡。你在充仪的位置上待了十几年,一直恪守宫规,本宫都是看在眼里的,昭容的位置还空着,本宫原想给你留着,可你不对本宫说实话,这让本宫怎么帮你呢?”以利诱之,这是宫里人最常用的手段。
陈充仪现在对昭容之位并没有什么念想,何况就算也念想,也不是现在该想的。
“多谢娘娘厚爱,臣妾不敢欺瞒娘娘,所说都是实话。”陈充仪到底在宫里多年,此时强制自己镇定,倒也安稳下来。
“是吗?”皇后唇边的笑容冷了下来,“既然如此,本宫再说也是枉费口舌。”她站起身,临走时站在门口的阳光下,“陈充仪,本宫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更不喜欢乱说话的女人。”
皇后走后,陈充仪几乎瘫软在床上。皇后一定是怀疑她了,而且这件事一定是德妃传出去的。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背后推动的人是德妃。
安泰殿,德妃收到了皇后去看陈充仪的消息。她站在廊下,看着宫女们在收拾闷了一冬的物资,扫尘的扫尘,通风的通风。
“娘娘,这件事皇后应该知道是您放出去的消息,皇后会不会对您不利?”宫女乐心始终担心。
“不用担心。皇后给自己挖的坑已经足够将她埋了。本宫要是不快点动手,皇后倒了,岂不是要本宫去对付陈充仪?”她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描金牡丹图案,“原本除了陈充仪也没什么,可是本宫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珂儿不喜欢看本宫做坏事的。”
李珂,是李婕妤的闺名。
后宫暗流汹涌,前朝也开始酝酿起一场风暴。几个月前,朝臣中有人上书,请求皇帝早立太子。皇帝将这类奏章一概留中不发,然而最近半个月,请求立太子的奏章一下子多了起来,皇帝也不得不重视一下朝臣的意见。
早朝上,皇帝问朝臣们关于立太子的意见。礼部尚书孙大人被点名回答问题,他引经据典说了一大通,总结下来就是古来册立储君,一是立长,一是立嫡,择其一即可。
这道理谁都懂,所以基本等于没说。
皇帝又问了几个人,大家都是说着片儿汤话,根本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自己主张的人选。皇帝根本就是给大臣们下套,这时候谁要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哪个皇子名下,那就是洗净了脖子送上去让人砍了。
皇帝问了半天没人说话,他也不纠结这件事,直接和大臣们讨论下一件事去了。
早朝后,皇帝将薛相叫到勤政殿,君臣二人多年,好多话私下里就好说了。
“薛卿,关于储君的事,你有什么建议?”
薛相拱手,“陛下,册立储君虽然是国家大事,但是说到底,还是陛下的家事。储君人选皆是皇子,自然是陛下最为了解。陛下圣明,微臣相信陛下定会选出一个合适的储君,根本无需旁人置喙。”
皇帝看着薛相,“你啊,你就是只老狐狸!”
薛相也不紧张,笑道:“谢陛下夸奖。”
皇帝让薛相坐到自己身边,“薛卿,储君人选关乎国本。先太子的离世对朕打击很大。他虽然不是个很优秀的储君,但是还算合格。朕的这些儿子们啊,说没有本事倒也冤枉了他们,只是一个个的,朕看着终是差了点什么。”
薛相接口道:“陛下,皇子们都是很知道避嫌的,这恰恰说明了他们都是聪明人。”
皇后听了眉头微微挑起,“你这话说得对。朕早早立了储君,所以皇子们个个避嫌,不敢过分表现自己,也就老二还行。如今朕啊,暂时不立储君,让他们可劲儿表现吧,想要坐上这个位置,总要拿出些本事才好。”
薛相心头微微一震,皇帝这话的意思,既不立长,也不立嫡,难道要立贤?他尽量不把心里的震惊表现出来,只是君臣久了,皇帝不用看也知道薛相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历国已经太强大了,如果没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云国也会有危险。”皇帝转头拍拍薛相的肩,“朕与你都老了,这江山终是要靠年轻人的。”说到这里,皇帝突然不爽起来,“你怎么看着比朕还要年轻很多?”
薛相面无表情,“陛下,您本就比微臣年长。”本来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自己竟然被强行变老,要脸吗?
皇帝仿佛真是才知道这件事一般,点头,“是啊,你入仕途太早,一路平步青云,未满而立就拜相,朕倒是忘了你还在盛年了。”皇帝说着说着又不满,“你这只老狐狸啊,怎么就没有生只小狐狸出来?到时候让你儿子辅佐朕的儿子,再续君臣佳话多好。”
薛相气结,难得皇帝愿意放下帝王的威严,结果就这么不正经。谁不想要儿子啊?关键是他得有啊。
皇帝继续拍着他的肩,“薛卿啊,你得努力。要不然朕赐你几个……”
薛相一听这叫什么话,他赶紧拱手,“微臣多谢陛下好意,微臣家事不敢让陛下费心。”还嫌他家里不够乱吗?而且这么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和皇家结亲造成的吗?
一番谈话,薛相明白了皇帝暂时不想立储的意思,日后在朝堂之上,他必然要给皇帝打配合的,这就是君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