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七)(2 / 2)

陆重霜看着他,没吭声。

先前她特意叫骆子实来问话,勾他说是萧才人害得帝君,又问葶花萧才人是萧家哪一脉的,就是因为心里有借此事动萧家的念头。

她拿夏家打萧家,萧家只能乖乖受着,动了萧家,夏家的势头也能弱上几分。

但知道是沉怀南这家伙在背后给她递刀子,陆重霜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圣人要想治萧家,不必多说,给我一句话便是。”沉怀南见她满脸沉思,微微一笑,紧跟着在她跟前自顾自地演起戏来。“届时,萧才人被押上殿,必然要拉着我喊——是你同我说,都是你教我的!然后小人会哭着说,沉某出身卑微,从来不敢妄想与萧家的贵公子同席,又哪来的手段教唆您谋害帝君!这时,萧才人殿内的侍从几步上前,砰砰磕头,求您开恩,指着他的……呵,主子,说,圣人,是他指使我谋害帝君!”

他身着一袭绿袍,捻着衣袖,一会儿扮作怒不可遏的萧才人,一会儿装作受尽委屈的自己,不停拭泪,仿佛一条剧毒的竹叶青,盘踞在她脚腕边,嘶嘶吐信。

“你倒是会演。”陆重霜冷哼。“我倒想知道,你给文宣下了什么药,居然能瞒过太医。”

“重要吗?”沉怀南反问。“帝君只是暂时晕厥,过了今夜便会醒。事情已经成了,至于究竟是谁下的药,谁设的局,您且当是我一人所为。”

陆重霜不语,右臂绕过面前煮茶的案几,指腹触到他的手背。

沉怀南目光下移,看着那双透过肌肤能隐约瞧见青筋脉络的手……好凉。

“倘若您非要知道,那沉某也只能说自己先前欠了个人情没还,直到今日才还上。”他道。

“我在这世上只喜欢两类人。一类是聪明的,一类是听话的。聪明的可以稍微有点不听话,听话的可以稍微不聪明。沉怀南,你本属于前者。”陆重霜慢慢说。“但你现在……既不聪明,也不听话。”

她话音方落,五指突然使劲,擒住了他的手腕。

沉怀南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手脚本能往回缩了缩,下一刻却被陆重霜钳子般的手死死摁住,拽近,猛然砸在地板。

咚——闷响!

未等沉怀南反应过来,陆重霜近乎暴起,欺身压上。她右膝撞向他的小腹,顶住,左脚蹬地,修长的胳膊伸直,摸过拨弄炉火的铁叉,拿住,继而手腕一转,稳稳将尖端插入闪烁着火星的木炭中。

火舌舔舐着铁棍,尖端微红。

“你欠谁的人情。”陆重霜握住铁叉,在他眼前晃了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沉怀南面色不改,“圣人,谁送我进的宫,沉某便欠谁的人情。”

是夏鸢?

陆重霜不大敢信这个答案。

夏家权势太大,为维持前朝平衡,她即位后,明面上必然要冷落文宣。夏鸢想来也料到了,所以才想捧萧家子,不与她硬碰,换个法子保住自己的地位。

陆重霜疏远文宣,是为向前朝表态度,免于夏家气焰过甚,宠萧才人,则是给夏鸢递个意思,表明我还是要用你的。

如今夏鸢做这么大个局,双手奉上整个萧家来捧一个文宣,为什么?就因为文宣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独子?

萧家覆灭,陆重霜从中所能攫取的利益,远比夏鸢借沉怀南在后宫设局污蔑萧才人,以来稳固文宣地位所得到的好处,多得多。

这件事文宣又知道多少?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陆重霜按捺住心中纷繁的揣测,接着问:“怎么下的毒。”

“沉某不知。”

陆重霜手中铁叉微红的尖端朝他的眼珠逼近几寸,悬停在他的睫羽上,残余的热浪阵阵袭来,烘烤着他的眼球。

“夏宰相只让我看准时机,她那边自有她的法子。”沉怀南仍是笑。

倘若此事真是夏鸢在背后算计,那的确没有比文宣自己动手毒害自己更好的办法。

但——

“你是说文宣自导自演来骗我?”陆重霜语调稍扬,微挑的眉头透着股寒意。

“陛下——谁害了帝君,您真的在乎吗?是我,是萧才人,又或是他自己……这段日子,在您床榻之上荣获圣宠的男子,您记得几个,又在乎几个?大家都是明白人。帝君打从一开始就晓得您是迫于夏家威势,不得已疏远自己。您也觉得帝君清楚您的处境,于是心安理得地睡了一个又一个。可圣人,您要是能上点心,选几个老实的、敬重他的宠宠,想必能少伤他几许。”慢慢的,沉怀南收敛了面上堆砌的媚笑,轻声与她说。“陆重霜,人人以为自己是你的知己,人人皆不是你的知己。真可怜啊,这些人里,被你骗的最深的,恰恰是你的夫君。”

陆重霜低头看着他,晃动手腕,冷不然露出了一个近似顽劣的笑容。在这一刹,她好似只是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少女,会捉弄喜爱的少年,嬉笑着往他们的发髻上扔扯碎了的花瓣。

沉怀南一时愣在原处。

不过失神的短短几个呼吸,陆重霜拿在手中的铁叉倏忽坠下,尖端对准他的肩膀刺去。

灼热的铁器虽因对话间的晃动冷却不少,可依然烫到撕心裂肺,沉怀南头皮一紧,觉得肩膀如同架在铁网炙烤的羔羊肉,噗呲一声,皮肉被穿透了,钩子扎了进去,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理智倔强压住了本能,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希冀把痛呼声堵在喉咙眼。陆重霜不喜欢张皇失措的男人,他要是现在叫了,这么久的努力将一夕间付诸流水。

陆重霜拔出铁叉,扔到一旁,转而跨坐在他腰肢,扇了他几个巴掌。

他眼前发黑,恍惚间瞧见她还在笑,笑得可爱又迷人。

上唇传来隐约的湿意,兴许是在流鼻血,他分不清。

少女衣袖间沉重的龙涎香压在他的身上,她双手捧住他的面颊,下滑,指尖勾住他的领口,再往下,戳到乳头,疼但酥,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滋味,沉怀南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她骑着一头猎物,因为难以反抗她的权威,反倒痴迷起她的虐待。

“沉怀南,你是唯一一个,我既想要把你的舌头剜掉,又想狠狠干你的男人。”她俯身,唇瓣蹭过他的耳垂,呵气如兰。

“谢陛下盛赞。”他话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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