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是一个圆,周而复始,没有来处,不问归途。
他就在这由时间塑成的空间中流浪,有时候是耄耋老人,有时候是懵懂少年。他吃梦,也做梦。
他和吴念其实见过很多次,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在许许多多的梦里。
他觉得吴念的梦好玩儿,没有争名夺利、爱恨情仇,一幕幕的像是风光片——原来世界这么大,人间长成这样,比他在梦里看到的那些破碎的砖垣要立体有趣的多。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驼着背,背着手在小巷里走。
周围有叁叁两两刚下课的学生,年轻的脸上满是希翼;有推着车的小贩,蔬菜在车背上堆得满满当当,绿油油黄澄澄;有沿巷的一路铺面,卖文具、香烛和点心。
老太太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在一家小店里要了根冰棍。
那个梦里的吴念比现在要稚嫩些,胸上挂着一个相机,脸庞上戳着两坨喜庆的高原红。看老人从店铺里买了冰棍出来便也想去买。
老式冰柜的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一掀开,白白的一股水雾扑面而来。白色的塑料袋里满满的都是不同口味的冰棍,小小一根,食指长,挤挤戳戳地挨着。没有包装袋,形状也都个个不同。
“要什么口味?”店主说的是尼泊尔语。
听不懂,指指还没走远的老人家。
店主大笑,懂了,这个游客想要一样的。五毛钱,换一根纯手工冰棒。
路上碰到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子,人手一支一样的奶油红豆冰棒,看着吴念直笑。
冰棍丝丝的甜,化得很快。吴念随着转着经筒的人们绕着寺墙,加德满都的阳光很烈,他在人群中与她错身而过。
那是她的世界。
他能参与的,只有梦中的重演。
吴念还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恐怖片一样的:怪兽、超能力、追捕轮番上演,有时候比好莱坞大片还要精彩刺激。
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样的梦境里。
他本来想把那个梦境一口吃了,但不知怎的吴念看到了他:“喂,一起逃啊!怪兽要来了!”
那时候他反正无聊,就顺着她的梦境变成了个小海军,和她一起躲“追兵”。
她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他就学着以前在学堂梦境里看到先生说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后来有一天,吴念再也没有做梦了。
他在一个叫张佑东的男人梦境里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她,还有那个被叫做鬼王的男人。
他不想让她的梦停止,也不想她被利用。
他想了一想,变成了个小男孩儿。无害的,陪在她身边,叫她“麻麻”的小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