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司炎修听到凌子萩的叙述,脚步放得越发缓慢,喃喃自语。
“什么?”凌子萩不太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司炎修薄唇拉紧,继而解释道:“我不让你吃那云吞,是一直怀疑杜绮兰的身份,世间女子千万,在我认知里没有人不会老去,连圣人的妃子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知州的内人。”
凌子萩听到司炎修的解释,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原来他是怀疑这个杜绮兰是假冒的,怕她给她的那碗云吞有问题才执意拉着她走的,而非怀疑是那云吞本身有问题。
“那大人现在还相信有人会长生不老吗?”
凌子萩继而问道。
司炎修摇摇头,表示不知,思虑一会儿,他说道:“但是我知道人肉吃多了,吃人者身上散发的出来的味道确实带着一股酸臭味。”
“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凌子萩很是好奇。
司炎修把身后的女子抬了抬,脚步微微加快下山,道:“五年前那时我还不是大理寺卿的时候办过一个案子,汳州食人怪,我和白彦把那人抓住后,虽然在提审的时他已经被差役强行清洗过身子,换过囚服,可是堂上那股酸臭味,我至今难忘,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洗不掉的,而且。”
“若是严重者,肌肤可能还会出现溃烂、脱皮。”司炎修说着,语气顿了一下,像是回忆着什么,他慢慢补充道。
“那为何大人没闻到杜绮兰身上的味道呢?”凌子萩偏头,一脸不解。
“一方面我距离杜绮兰不如你近,再加上她身上有香膏气息遮掩,定然是闻不出的,另一方面,或许她吃的是孩童,那种味道不如成人般浓烈。”
凌子萩点点头,司炎修的解释也是她心里所想,而且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一个经常吃素的人,身上的气味会偏淡雅,一个经常吃牛羊肉的,身上的气味甚至排出的粪便会格外腥臭。
故而为何有些女子在夏日来了癸水之后,为不让身上流下的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中医都会要求那几日女子忌腥辣,多清淡,是一个道理。
至于那夷国传说,为何那些反贼在碰了那妃子尸体之后没过几日便死亡,她猜测,应该是这妃子本身吃了太多孩童的肉,身上已经产生一定的毒素,再加上棺椁常年封闭未曾打开,尸气早已浓烈异常,这些盗墓贼又不懂得避毒,所以一摸二闻,把自己生生推入地狱。
千峰山上绿荫萦绕,阳光穿过细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小道上行走的男女身上。
女子似乎累急了,强撑在男子肩膀上的手无力垂下,下一刻她双眼阖紧,头慢慢滑到男子后脖颈处,陷入沉睡。
司炎修背着凌子萩已经走过半个山头,眸光瞥到不远处一条山涧的小溪,正打算把身后的人儿放下,询问她是否要歇脚喝水,谁知耳边突然一热,他连忙回头观察。
薄唇拂过女子细密的睫毛,她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的肌肤就这样落入他的眼前,从毛孔到肌肤上若隐若现的汗毛,再到..她娇艳欲滴的朱唇。
司炎修心神被惊得乱撞,他连忙回过头,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已经快要消失在拐弯处的三人,脚下再也没有迟疑地往前走。
阳光跟着他的脚步一并前行,也不知是此刻正值晌午烈日灼热还是本就心神慌乱,枝叶层层叠叠的明暗中,他清透的肌肤有着几分淡淡的红晕。
——
一行五人回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是酉正。
张三从司炎修那里得了一笔不小的安顿费之后,先行离开。
此刻厢房内白彦已经备好饭菜等着众人,凌子萩坐在司炎修的对面,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香米,绝口不提他背着她下山的事情。
“白彦。”司炎修淡淡瞥过对面小姑娘一眼最终停在身边白彦身上,表情淡漠地开口。
“大人!”白彦拱手。
“准备准备,拿着大理寺令牌和皇上手谕,两个时辰之内从林州十里外陈家军驻扎军营借人数十进城抓捕罗万金。”
“是!”白彦领命,转身出了房间。
凌子萩望着对面一回来就下达指令的司炎修,道:“大人,我有一事儿不明。”
司炎修不做声,等着她后面的话。
“你说杀这孩子的到底是罗万金还是我们目前无证据只能怀疑的杜绮兰?”
“夫人怎么想?我想听听。”
凌子萩点头,随手把木箸掉过头,用另一端沾着面前的鱼汤,开始在桌上比划着,“第一,建立水神庙的是罗万金,他把张三之前的地窖改成了暗道,根据第一次曾宝川领我们上来而看,这暗道当地的百姓是不知晓的,所以只有罗万金或者少部分的人知道。”
司炎修点头。
“第二,通过我们昨晚从知州府内查到的私账,罗万金和石茂定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已经坐实了石茂贪墨这个事情。”
司炎修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做回应。
“第三,根据上面两条的推断,虽然我们还不得知为何凶手会选择固定的孩子圈养,至而虐杀,剁碎,但是我可以推断的是,那地窖的事情,罗万金和石茂甚至杜绮兰都脱不了干系,更有可能是。”
凌子萩说道这停顿了一下,眸眼慢慢变得深邃、可怖。
因为当她这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甚至都觉得,她就是那冷血的杀人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