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然心思转了几圈,猜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心里“咯噔”一下,当即穿上衣服就打算去找皇帝。
一头冲出了寝殿,兜头而来的风雪差点又把他卷回去,李然这才发现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昨天晚上降下了今年冬天的初雪,雪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积的都能没过鞋面。李然呼出一口白雾,打了个激灵。
李阁抱着狐裘披风跑出来:“殿下你跑的也太快了。”
他当然知道外面下雪了,李然却才意识到——这些日子一直焦头烂额的,竟然已经到了能下雪的时候了。
阿旼……到底去哪了……
他还在禁足期间,东宫门口的侍卫尽职尽责的拦住了他,李然二话没说直接往前走,侍卫和他僵持了一阵,最终无奈的让开了,毕竟比起失职,他们也不敢真的伤了太子。
乾桓殿前,李阁转了好几个位置,总觉得不能挡住风。李然的脸被毛领子掩去一半,艰难的透过毛尖看李阁,笑道:“别绕了,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
李阁看着李然被风吹,不由道:“这么大的风,陛下也真能舍得就让殿下站外面等……”
舍得吗……
李然心想:“恐怕这才是皇室真正的父子相处的样子吧。”
李轩的贴身内侍终于跑了回来:“殿下,陛下说,请殿下回东宫去。”
一把拦住李阁,李然早已料到,他笑了笑:“父皇,儿臣知道了。”
膝盖一弯,李然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内侍连忙退了好几步,让开李然身前的地方:“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呢!”说着就和其他几个小内侍上去想把李然扶起来。
李然挡开几人的手,又一把抓住李阁,轻声道:“你去帮我找阿旼……别这样看着我,不会出问题的。”
李阁眼睛直发红:“殿下,您这何苦呢,咱们和北堂非亲非故的,您都为了他们顶撞陛下了,有什么事等北堂旼回来再说不行吗?”
这风刮得跟刀子似的,跪在雪地里怎么受得了啊!
“我怕来不及了,”李然道,“也不是因为什么,反正看到阿旼,看到那帮孩子们笑起来……我很开心。”
“殿下……”
“你比我大,从小都是你护着我长大的,”李然扶着李阁的肩,“我也长大了啊,不能总让你给我操心,真成老妈子了,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一个时辰后,内侍劝不起太子,铁了心吃秤砣的李然一动不动,他只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点知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说,能从李轩手下保下北堂。
北堂受了气,不可能心甘情愿吞下去,他们之所以未曾反抗就被蔡将军带人围住了,想来是李轩手里得到了什么把柄。李然不得不想到那帮在学堂念书的孩子们,只是他不明白,李轩想让北堂为他打仗的话,如此举动只会平添怨气,没有半分好处,这根本不像李轩会做出的事啊。
小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然睁开了双眼,内侍奔到近前,吊着嗓子喊道:“陛下有令,宣太子觐见!”
腿下面的雪都变成冰了,李然不得不用手扶着膝盖才能站起来,几个内侍连忙上来扶他,给他拍掉身上的雪花,披风都被化掉的雪变成了深蓝色。
殿门紧闭,李然扫了一眼,发现竟然连李轩的贴身内侍曹公公都站在外面,心中生气一股疑惑,侍卫拉开殿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风迎面而来,李然不由得用袖子挡了挡。
殿门又紧紧的关上了,店内竟然没点灯,一时陷入黑暗,李然过了一会儿才能渐渐看清殿内情景,李轩端坐于龙椅之上,李然上前道:“父皇……”
“然儿,过来,”李轩在黑暗中招了招手,声音嘶哑,“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他担心李轩生病了,连忙走到近前,发现李轩形容枯槁,脑上生出了一半白发,双眼无力的微眯着,竟然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花甲老人,李然急了:“爹,这是怎么回事?!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怎么不告诉我?!”
李轩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李然想叫人进来,手却被抓住了,李轩喃喃道:“人心生欲念,而生心魔,心魔啊……我的儿……”
眼泪滑下,李轩无力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李然瞳孔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是那双在他梦里的赤红双瞳!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咽喉猛地被掐住,李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原本形容枯槁的父亲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李轩近若疯狂的喊道:“可没有欲念,怎么称得上人心呢?!是我……是我生出的这份力量,我要……我要当十国之主,天下之主!”
又像那天一样,李轩的声音完全变了,李轩明明比李然矮,竟然生生把李然掐着提了起来!
李然掰着脖子上的手,意识渐渐模糊了:“爹……”
下一刻,颈间一松,还没等他重新开始呼吸,猛地被甩了出去,李然从放置龙椅的台阶上滚了下来,额头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留下了血,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李然咳嗽起来,眼前全是重影。
李轩抱着头,自言自语道:“是力量……我的,权力……是我的,别想拿走!怪物……我的权力……”
李然扶着地面坐了起来,小指却碰到了一小滩半干的液体,方才因为殿内太黑,自己眼前又被鲜血蒙了没有看见,李然收回手,迷茫的看着自己手上深红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