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一切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辛宠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头发时收到了程池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
辛宠看了一眼,放下手机继续吹头发。
睡前她从床底下翻出来了许久不用的整理箱,上面积了一层灰,打开的时候尘土飞扬,辛宠屏住呼吸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行李箱里放了一件蓝白外套,辛宠拿出来抖了抖穿上,衣服有点小,勉强穿上之后拉链拉不上了。这是一件校服,胸前印着t市第一中学的logo,衣服的白色部分已经发黄,看样子存放的有些年头了。
除了衣服,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盒,由于严重的生锈变形,辛宠费了好大劲才打开。
里面放着一沓信封,辛宠小心翼翼的拆开,将一张张信纸摊开按照日期整齐的摆在床上,这是她那叁年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在以为所有人都不要她了的时候,只有林嘉遇告诉她,还有人在等你,要回来。
他也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辛宠是7年前逃离那个边陲小镇的。
大姑母一家为什么会收养她呢?难道真的是想要个女儿,不,只是想给她儿子留个保障留个彩礼钱罢了。
他们不是没有过女儿,只是听算命的说,阴气太重会影响家里的男人。
恰好那阵子大姑父赌运不通,债台高筑,众兄弟因为这个跟他一家断绝关系不再来往,而大姑母刚刚生下第二个女儿,一心盼儿子盼不来,急得上火。他们确信算命先生说的,是家里女人太多挡了男人们的路,于是狠心把五岁的大女儿送人,又给刚生下来没多久的二女儿扔进了冬天的小河沟。
辛宠是在过年的饭桌上听他们讲起这件事的,当时只感觉毛骨悚然。
大姑父从那之后也开始走运,靠着卖女儿的钱赚了一笔大的,还清了债。大姑母用骄傲的语气跟大表嫂讲这算命先生有多灵多灵,之后她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狠狠打了那些笑话她生不出儿子的人的脸,还让大表嫂有空了去给送子观音多上上香,心诚则灵。
大表嫂的肚子也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儿子,自此大姑母一家开始信佛信各路神仙,每逢过年过节都要摆上一盘水果,一个大猪头求保佑。
辛宠隐隐约约知道大姑父大姑母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从不对辛宠的学习成绩感兴趣,只有在交一些教辅费餐费的时候才会抱怨几句,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处处都要花钱,还不如早点找个婆家嫁了。
但是辛宠不太担心,县里的新领导是教育局选拔上来的,听说早年还在农村办学女校,特别看重女童的教育,为此严抓九年义务教育计划。谁家的小孩儿要是敢不让上学了,村委会的人能把家门踏破,所以上到初中毕业是有保障的。
至于高中,她了解过,对于每个学校的尖子生,县里的一高会来家里签协议,免学费免住宿费,一个月还补贴二百块钱,学生考得好,每年还能再奖励一笔钱。
辛宠想,这笔帐大姑母一家应该是能算清楚的,他们一边骂早早被送到别人家养的大表姐忘恩负义,一边又督促二表哥好好学习,像大表姐一样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
他们指望着辛宠生钱呢。
万一她找了份好工作赚了钱,将来二表哥的房子车子就有了着落,自从各种合法非法途径过来的外国女人多了以后,大多人家都不愿意找本地女孩了,嫌彩礼太高。所以不让她上学找个婆家嫁了,既收不到什么钱,又要提心吊胆得躲着县里领导来查。
这边好多都是妹妹在外打工,赚钱给家里的哥哥买房子买车子,等侄子出生了,继续给侄子买奶粉贴学费。
那叁年时间她一直努力学习,想着熬一熬等考上外地的大学就自由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还理这些破事做什么。
辛宠善于伪装,从小就在爸妈吵架的时候装听不懂,现在继续装乖卖傻跟表哥表嫂甚至小侄子搞好关系,他们都以为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从此以后荣辱与共共担风雨。
怎么可能呢?
她很讨厌这里,这份厌恶随着长大从书上学习的知识越来越多,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而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