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头疼得厉害,他看了一眼周浦深,意外地发现他此刻与故人重逢,情绪罕见地好,就连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都闪着和蔼的光芒。岑路于是闭了嘴,想要让周浦深多聊一会儿。
“看见你如愿来了潜艇上我就放心了,你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都是运气好,还有,周教官教得好啊哈哈。”孟看松一个矮身躲过了周浦深伸过来要揍他的手,“哎哎队长别打我呀,咱们边走边说吧,岑教授,这边请。”
三人跨过舱门的时候,周浦深还是一个锁喉勒住了孟看松的脖子,面无表情眼底却闪着轻快的光。
岑路想通过说话将注意力转移些,好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孟……这位兄弟,深弟从前是你的教官?”
“叫我看松就行了,”年轻的战士朝岑路爽朗地笑笑,“是啊,别看教官不比我大几岁,他军龄可比我长多了,虽然教官长得嫩,他可是十……”
“咳,行了,快带岑教授熟悉熟悉设备吧。”周浦深轻咳一声,选了一个岑路看不见的角度威胁着看向自己养出来的兵,孟看松被看得一个寒战,心想要是再嘴贱下去就又要重温新兵时周浦深的扫堂腿了。
听上头说周少尉从前线撤下来,还有空去上了两年大学,脾气好了不少。今天看来……孟看松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移开目光的周浦深,都是谣传!谣传!
“咱们‘赫墨拉’虽然设备高级,可是舰艇设计其实不复杂。”孟看松对着岑路介绍道,“”一共分四个舱位,指挥舱,反应堆舱,还有主机舱和辅机舱,您活动的区域主要在主,辅机舱里。非军事性下水作业的设备都在辅舱,那儿有安全通道直接连接主机舱的,要是有需要也能去指挥舱。要是想去反应堆仓,必须先通过指挥舱,所以得请您先向艇长室打申请……”
岑路点点头:“要是打申请多久能通过。”
“您的任务级别很高,应该挺快就能通过的。”
岑路低头不说话了,只是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接下来将近一月的安排。若是能采集到土质标本,之后的实验和计算倒是没什么,只是前期的下水作业有些困难,他并不精通工程,带上了帝工大的设备也不能保证设备一直运作,听说帝工大给他配了个技术员,可是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技术员的影子……
那边孟看松的重点已经转向了与工作无关的方面:“岑教授,咱们艇上虽然挤,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健身房洗衣房食堂应有尽有的,都在主机舱里。特别是……”仿佛是要说什么重大机密似的,孟看松一点不见外地凑近了岑路的耳朵,“要讨好食堂的炊事员,毕竟食物决定生活质量,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开个小灶什么的。”
周浦深看着孟看松快要贴到岑路耳朵上的嘴,眯了眯眼睛,觉得有的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孟看松浑然不觉,继续滔滔不绝着:“艇长很重视这次的任务,也特别重视你们这些高科技人才,所以给您安排了最条件最好的宿舍,两人间那种。”
岑路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管道绊了一跤:“两人间?”
“对呀,”孟看松以为岑路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邀功似的道:“您和教官一间,这样方便你们交流干活,教官习惯又好,我敢打赌他是这艇上唯一一个睡觉不打呼噜的了!”
岑路已经借尿遁躲在卫生间里快半个小时了。潜艇的各处都拥挤,卫生间空间更是小得令人发指,饶是如此岑路也把隔间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决定了要把自己闷死在厕所里。
岑路站累了,于是把坐便器盖子都放下来,整个人爬到了坐便器盖上,蹲在那里思考人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直升机那会儿就开始不对劲了,一看到周浦深就控制不住想跑,说实在的其实想跑是另一种情绪的副产品,他的真实想法是看到周浦深就想把人往怀里怼,靠得越近他越舒坦,特别是想到周浦深那双湿漉漉的,像小狗似的黑眼睛。可是岑路怕要是自己真的付诸行动了,真的伸手把周少尉按在自己身上了,按周浦深那脾气怕不是要直接打开他的安全扣让他从一万米高空摔个死无全尸。
而且,他郁闷地捂住脸,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饥/渴。这不听见两人要住一间的时候,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对周浦深做出什么禽兽行为,所以想出来先冷静一下。
有什么呢,岑路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眼睛,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自我安慰,两个大男人住一间而已,又不是睡一张床,要是自己现在开口拒绝那才奇怪。
岑路又在坐便器上蹲了片刻,直到腿都麻了,才悻悻然从卫生间推门出去。却不曾想推开的门就那么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脊背。
那一下撞得着实不轻,那人小小的个子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岑路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没,没事。”带着稚气的小士兵一边伸手摸了摸被撞疼的背,一边苍白着脸回答岑路。岑路带着歉意打量了他一眼,那人一双圆圆的眸子占了巴掌脸的一大半,眼尾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而有些发红,个子小小的,比岑路矮了半个头,整个人秀气得像个女孩子。
岑路看见他放在一旁的军用包,问了句:“你在这儿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