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深眼底划过一丝无奈,他只能点点头。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就算多我一个你爸那冷摊子也不会有什么区别。”陆静松不耐烦地说,“再说了我今天晚上要去你家吃饭,买了鱼我搁哪儿。”
“你不是还有一群狐朋狗友。”周浦深刚学了这个成语,他觉得用在陆静松的身上十分贴切,“你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去买。”
“哎呦,还挺会曲线救国。”陆静松没个正形地从床上跳下来,凑到周浦深的面前。周浦深正在慢条斯理地将将地上的垃圾扫进簸箕,却突然被自己的小舅捏住了脸,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可告诉你。”陆静松一边蹂躏着那面团子似的小脸一边恶狠狠地说:“请我的朋友帮忙可是要报酬的,你付得起吗?”
周浦深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空档,挣扎中揪住陆静松手腕上一块肉,狠狠地朝反方向扭,陆静松立刻痛得大叫,跳着脚放开了外甥。
“要多少钱。”周浦深强装着镇定,理理自己的衣服下摆。
“臭小子……”陆静松被他气得半死,“滚出去先给我买包烟来!”
岑路没有机会知道周浦深到底有没有去买烟了,因为陆静松的狗窝在他面前突然像一阵烟似的扭曲消散,身边模糊的颜色接着又重新组合起来,等他能看清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某个小小的两居室里,周浦深坐在他小舅旁边,对面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四个人正围着矮茶几吃饭。
陆静松嘴里正塞满了饭,一边夹了一大块红烧鱼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怎么又是鱼啊,敢情你们卖不出去的全压家里了是吧,每次来就是这几个菜。”
周浦深的父亲似乎有些尴尬,只能抱歉地朝小舅子笑笑。陆泛菱听了这话却沉下了脸色,将筷子搁在了碗上:“静松,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岑路忍不住对着周浦深的母亲多看了几眼,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可与自己母亲不同的是,陆泛菱显然是个十分强势的主,一头油亮的黑发被紧紧地束在脑后,与周浦深一模一样的眼睛藏在无框镜片背后,她此刻正抿着薄薄的嘴唇,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陆静松立马怂了,扁扁嘴缩在了一旁。
周浦深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却不小心被陆静松看见了,两人立马就开始闹起来。
“小深。”陆泛菱警告地提醒了儿子一句,周浦深就跟得了命令一样,立即不再跟小舅拉扯,只是乖巧地小口吃饭。
“静松,”陆泛菱的炮口又再一次对准了弟弟:“我让你考的船舶驾驶证怎么样了?”
陆静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从他辍学的那一天开始,他这位如同母亲一般的长姐就天天逼着他去学一门手艺,像是生怕他第二天就饿死了。他实在受不了,就干脆从姐姐家里搬出来,一头钻进车库里潜心研究他的机械去。
可陆泛菱依旧不依不饶。
陆静松心里烦极了,干脆把筷子朝桌上一拍:“我告诉你吧姐,我不想打渔,我也不是你的学生,没义务听你的。”他瞟了一眼想和稀泥的姐夫:“就算过了又怎么样,现在帝国跟邦国打仗殃及池鱼,这岛上的人都快跑光了,就是收成再好也没人买啊。”他坏笑着:“就跟姐夫似的,天天卖不完带回家吃?”
陆泛菱被气着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周笠有些不服气,结结巴巴地解释:“今天……卖出去不少……”
“你真以为那是你卖出去的啊,”陆静松躲过了周浦深要去捂他嘴的小手,嘲弄道:“那是你儿子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托我找人买的。”
周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够了!”陆泛菱打断了弟弟的话,将碗筷狠狠地砸在茶几上,“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陆静松心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这个姐姐嘴硬心软,反正总是要叫自己回来的。
陆静松走了,只留下一室寂静。
第63章章六十二梁燕
岑路和小小的男孩一人一边,扒着门缝朝里偷看。周浦深的父母正坐在房间里,边算着家里的积蓄边叹气。
周笠颓然地坐在一旁,他虽然是家里的男人,可文化程度和气魄都没有妻子高。身为中学老师的陆泛菱其实才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看着眉头紧锁的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陆泛菱有些无奈地将数字小得可怜的存折塞进了抽屉,还要反过来安慰丈夫:“没事儿,我这周发工资,下周家里的伙食没问题。”
“泛菱,”周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抬起头来,“我一直有个想法……”他嗫嚅着,想说又不太敢说。
“你想离开这儿,是不是。”陆泛菱凝视着丈夫的脸,目光透过镜片,反射着丈夫疲惫的脸色。
“你知道?”周父有些愕然,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我还以为你……你跟那些孩子……那么好……”
“阿笠,”陆泛菱握住了丈夫的手,“我就是再舍不得我那些学生,再不愿意离开这儿,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儿子饿死吧。”她甚至有些嗔怪丈夫:“早知道你也有这想法,我就不用藏着掖着这么久了。”
事情的走向可是大大出乎周笠的预料之外,他反握住妻子的手:“你也想离开这儿?那咱们该怎么办?”
“你瞧瞧你,一遇见事就慌,”陆泛菱笑了,强硬的面孔因为那笑容显得温柔了些,“给你看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