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初中水平的数学题,孩子们的笔迹参差不齐,有些一看就是出自那些特别用功的小姑娘,每个数字都写得整整齐齐。有的则是属于这个年纪调皮捣蛋的少年,那字跟蚂蚁爬似的,没一句写漂亮了的。
孟看松边改边在心里偷偷嘀咕着,原本紧绷的肩膀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了,岑路手上不停,眸光却流转到他身上,偷偷漏出几分笑意。
当周浦深戴着隔热手套,端出熬成奶白色的鱼汤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挚友,他的爱人,他的家,全齐活了。
面和汤分开,周浦深自作主张地为孟看松盛了满满一大碗水面,接着浇上汤头没过了面条,老大一块鱼肉卧在面上,葱花姜丝整齐码在一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做完这些就径直坐在了岑路脚下的地毯上,抱过一旁岑路赤裸的双脚在怀里捂着,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孟看松那只烧得肿胀的左手端着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握不住。
周浦深是真高兴:“看松,你能来找我们,我和哥哥都特别开心。你一路上也幸苦,多吃点儿。”
孟看松喝汤的勺子抖了一下,陡然见到铁血教官这么柔情的一面,真叫他浑身上下慎得慌。
岑路在他怀里轻轻踢了他一下,正给他暖脚的周浦深冷不丁挨了这么一下,有些委屈地回头看他,岑路却装作没看见,也拾起桌上给他盛好的一碗鱼汤面,边夹起一块子边问孟看松:“家里那边都好吧。”
孟看松一愣,立刻放下筷子:“都好。”
“你怎么过来的。”岑路问得若无其事,低头喝了一口鲜美的鱼汤。
周浦深更委屈了,彼时两人刚进门的时候哥哥就去厨房里警告过他,说是看松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中间受过多少苦楚,可要小心对待着别叫他黯然神伤,方才还警告地踢了自己一脚。谁知道他自己却是个抛直球的。
孟看松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求助的眼神飘飘忽忽地落在周浦深脸上,周浦深立刻从善如流地打圆场:“今天都累了,早点睡吧,看松,我和哥哥给你收拾了客房出来。”
孟看松连连拒绝:“我订了旅……”
“来了就别走了。”岑路把脚从周浦深的怀里抽出来,放下喝空了的鱼汤就朝主卧走,边走还回头瞪了周浦深一眼,“你收拾好了进来。”
周浦深头皮发麻,只得点点头。
孟看松一路奔波,的确累了,在周浦深的严厉制止之下才没能和教官一起收拾厨房。周浦深磨磨蹭蹭地打扫干净了外头,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推开卧室的门。
岑路已经洗完澡了,正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脸色有点苍白,有汗珠顺着鬓角淌下。
周浦深立刻就知道他又是老毛病犯了。
岑路刚跟他到南国那会儿,身子弱得厉害,几乎整日整日地发低烧说胡话。周浦深连一点风都不敢给他吹,在南国的艳阳天里把人也裹得像个粽子,几乎踏破了这岛上唯一的老医生的门。
可无论多少次,他焦急地向对方询问岑路到底是什么病症,对方却总是模棱两可地说:“底子太虚罢了,好好养着,没什么大事。”
就在周浦深几乎要拔出枪来抵着这老家伙脑袋的时候,才被岑路狠狠骂了一顿:“又疯什么,活一年也是活,一百岁也是活,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有,我不是废物,不需要人养着,你要是再不让我去学校,哥揍不死你。”
他威胁自己,软绵绵的。
周浦深就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闷着不说话。
哥哥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么害怕。
害怕最后岑路还是抛下了他,身不由己地。
不过幸好,他看着岑路在灯光下渐渐红润起来的脸色和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那二两肉,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情绪,老天最后还是待他们不薄。
只可惜下一秒温暖的气氛就被打破,岑路睁开眼睛,见某个黑眼睛的男人正痴痴地望着他,他毫不留情地扯住他的耳朵,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长能耐了,嗯?”
周浦深进来之前还是怕的,可看见岑路好端端坐在床上,活色生香地骂自己的样子,突然就不害怕了,他只是包裹住那只扯着自己耳朵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一颗爱他的心脏。
岑路没来由地有点脸红,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他气恼地红了耳尖:“别想转移话题。”
“我不转移话题。”周浦深抱他入怀,轻轻在他耳边一吻,舌尖卷着他耳朵上的软骨:“我没故意要瞒哥哥,哥哥太聪明自己看出来了,怎么还怪我?”
岑路坐在周浦深腿\间,背部紧密与他坚实的胸膛贴合,男人霸道而强劲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这让他觉得温暖至极。岑路舒服地打了个哈欠,任由周浦深将他的脸拨过来,低下头来跟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直到被人吻得满面春红,这才半是嗔怪地说了一句:“……你私下里跟梁浅联系,还不是瞒着我?”
“要不是他有看松的消息,我才懒得理他。”周浦深语气慵懒,手上却忙得很,正忙着解岑路的浴袍带子:“不是怕哥哥生气……才没跟哥哥提梁浅的事……别闹小脾气了,嗯?”
岑路被他探进浴袍的手弄得痒了,佯装生气把那只大手朝外推了推,他在周浦深的怀里转过身,眸子里闪着揶揄的光,双手却绕上了男人的脖子:“怎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跟你哥都开始没大没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