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微笑:“你在人间,没有保护好我的家人,是要跟我回去赎罪嘛?”
尖尖角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挂在柔软的毛毛脸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易北的脸色,放开易南的大腿,抬起右前蹄不敢太用力的挥了挥,小声道:“大哥再见!大嫂再见!小少爷再见!小包子再见!”
明明魔尊魔后两口子走的时候什么都没交代,可是这个时候和魔后纠缠自己没有命令在身这种事,绝对不是一只机智的独角兽能干出来的蠢事!身为魔族,不多管闲事是基本准则,但是懂得背锅是保命的法则,作为一只优秀的活了近万年的独角兽,这个锅,尖尖角没有二话的背!
毕竟,那三只还在外面满世界找魔尊吩咐的材料,推锅也推不倒他们身上,就自己一只闲兽,就属实是很惨,非常惨。
离开了收容所,易南就一直紧紧牵着易北的手,只要易北抬一抬手,就紧张的抬头看着易北,虽然小朋友什么都不说,但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暴露了害怕被再次丢下的惶恐,易北对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感到些许不适,但更舍不得让易南害怕,只能一直垂着右手,同样紧紧握着易南的小手,即使感觉到易南的手心汗水滑腻,也绝口不提擦擦小手之类的话。
易南是看不到鬼魂的,但是抛弃了肉身全然入魔的易北眼中,鬼魂遍布整个城市,有的衣着整洁与常人无异,有的却仍保留着死去的样子,拿着自己的断肢四处飘荡,有的魂体已经极为微弱,透明到能够透过魂体看到地面的残砖,甚至有一只直接在易北眼皮子底下被风吹散了。偌大的城市,有的灵魂在和家人团聚欢呼雀跃,有的灵魂则满怀怨怼扭打成一团。人这种生物,有时候死去和活着的界限并不分明,死亡改变了存在的状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易北亲友不少,但有先有后,自然是父母为上,到了易家大宅,并没有见到易爸易妈,易北本就揪着的心拧得更紧了。
人间只道地府可怕,可地府却是人皇辟出的惟一能保证灵魂完整之地,灵魂经由地府审平生、定赏罚、入轮回,生生不息,有前生有来世,知前因得后果。所以离开地府太久的灵魂会渐渐失去魂与魄变成恶鬼,直到所有魂魄离散,便是人间所称魂飞魄散。
但地府关闭之后,灵魂无处藏身,只能互相捕猎,然而即便吸收别魂修补自身,入不了轮回,灵魂也会渐渐老去,最终化为最初人皇灌注为灵魂的那一缕能量,加入山海湖风,不再独特,不再有“我”。机缘巧合之下,能量可能会遇到合适的条件,重新化作魂魄降生人世,可是无前世无来处,全然不同,只此一世,短暂仓促。
今生有缘做家人,易北倒不是非求父母生生世世记得自己,只是事到临头,总是觉得,要经历两次死亡,未免过于痛苦了。而自己身为人子,在自己能够保护父母的时候,让父母死于非命一次,又要眼睁睁看着父母魂魄离散一次,即便是入魔,也是做不到的。
找不到父母魂魄,易北有点慌了,此时人间魔界关系紧张,像上次夜玄一样不管不顾地调魔兵前来找人肯定是不可能了,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手或者好的方法,这样找,就是大海捞针。
易北犹豫片刻,望向夜玄,征询夜玄的意见:“白泽肯定知道我父母在哪,但让他开口,恐怕要有筹码。”
夜玄:“好呀好呀,去谈吧。”老婆都不笑了,明明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好看。
从出生就拥有一切,掌握一切,不用看别人脸色的易北,其实并不会求人,要拿自己并不确定的筹码去和一个似乎什么都不缺的神做谈判,易北心里一点情景预期都没有。白泽要什么呢?和平吗?一个围观了三界数万年纷争从不插手的旁观者,突然要和平吗?太扯了。易北根本不信他那套和平主义者的鬼话,但他想要的,易北手里不一定有,夜玄手里一定有。又一次,要让夜玄因为他交出什么或者受到什么伤害,这就是他和夜玄在一起以来,最经常发生的事情。
因为一无所有所带来的无能,因为无能带来的无力,失去掌控跌下云端的落差,从一个保护者到一个无度的索取者,易北越想证明自己,就越发现自己什么都证明不了。
和夜玄在一起,是他的幸运,可对夜玄来说,一定是一个灾难。
易北愧疚的看着夜玄,心里觉得对不起他,可让他放手又是绝不可能,一双眼睛复杂地怔怔地望着易北,说不出话来,就让夜玄很慌。
卧槽卧槽卧槽,老婆怎么看着这么难过的样子!卧槽卧槽卧槽,老婆怎么浑身散发着两难的气息!有什么为难的!有什么为难的!!!为了老婆,什么不能给!
天底下最能恶心魔尊的事,魔尊都能答应!
夜玄:“什么筹码我都给!哪怕是让本尊把出门旅游的糟老头子拽回来!”
啊,想想要亲自喊人皇起床,悲伤!
哎,想想要亲自喊天帝回家,悲惨!
可,总是不能让老婆难过的,我行!
疯狂给自己刷了一万遍“我行我可以”充分洗脑的夜玄努力回忆了一下天帝人皇的优点,虽然没回忆起来,依然劝自己也劝易北:“两个糟老头子也不是不能相处,可能是本尊太太太太太帅了,白泽身为旁观者,觉得这样对三界平衡不利,想恢复之前三者牵制的状态,本尊充分理解,本尊也可以和他们和平相处,只要他们不和本尊抢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