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珊笑眯眯的端起几上的茶碗,递到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不用跟姨娘一般见识。有二太太和四妹妹陪着,人多,也热闹。”
老太太满意的接过茶碗,拨了拨浮着的茶叶子,轻啜一口道:“听听,听听,你还不如珊儿懂道理。在家里,我可以由着你,到了外头,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着。”
蒋欣珊稳稳的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茶碗,悄悄给姨娘递了个眼色,周姨娘这才陪着笑道:“姑母,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你不顾着我,总得顾着二老爷,京城不比苏州府,那些个言官可是吃素的?到时候按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你哭都来不及。”
老太太用手按着太阳穴道:“如今侯府的内宅蔡氏独大,这蔡氏最是重规矩不过的人,我可不能让蔡氏笑话咱们蒋府没规矩。”
钱嬷嬷见老太太面有疲色,使了个眼神,周氏母女心会意,陪着说了会话,便告退了。
等人走了,钱嬷嬷埋怨道:“老太太的身子刚好,还是顾着些。”
老太太懒懒道:“人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坐得久了,全身骨头都疼。”
钱嬷嬷道:“老太太,这个时候侯府请您过去,不会有什么事吧?那府里……”
老太太叹道:“无非就是见见,能有什么事?我一嫁出去的妇人,泼出去的水,手再长,也不能去管别人家的事。”
钱嬷嬷道:“正是这话,我就怕老太太性子来了,不管不顾……”
“你这老货,难不成我还是十七八?这点子眼色我还是有的,人老了,越发懒得出门,就是想趁着还走得动,回去看看,帮珊儿留意门好亲。”
钱嬷嬷笑着接过丫头送来的药,哄着老太太服了药,主仆俩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
蒋欣瑶回了房,心里想着要不要装个病什么的,她对侯府一行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
侯府老侯爷周子兴,一妻四妾,共育有七子三女。如今的侯爷周澄凯便是老太太一母同胞的弟弟。周澄凯娶蔡氏为妻,共育有四子三女。
除此之外,老太太还有两个嫡亲的弟弟,都住在侯府里,并未开府别住。换句话说,如今侯府有三个老爷,三房人家,且都有子有孙,有妻有妾,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李妈妈见其神色,哪有不知,便道:“小姐,这回可不能称病不出,你舍得把二太太一人扔不管,别忘了,周姨娘可是侯府亲戚。再者说,好歹是二老爷的舅家,不去,也实在不合礼数。你就随着老太太去一回,以后走不走动,只随小姐心意,妈妈再不拦着。”
李妈妈这话与顾氏说得分毫不差。
欣瑶恨道:“要不是为了母亲,谁耐烦应付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
李妈妈笑道:“高门大户不都这样?人多才兴旺。蒋家人丁单薄,老太太又是个能的,这才一家人清清净净过日子。小姐打听打听去,满京城还能再找出第二个蒋家来?若不然,吴家怎么会把嫡出的大小姐嫁给咱们庶出的二爷,还不是看在咱们府里人口简单的份上。小姐早晚得嫁人,十亲九故,小姑妯娌还不得应付着。”
蒋欣瑶最不耐烦听这些,一声哀号,扑倒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
四月二十六,睛。
宜出行,交易,祭祀。
忌嫁娶,开市,入宅。
蒋府五辆马车驶离府邸,除了刚刚两周岁的蒋元昊外,蒋家各主子倾府而出。
半个时辰后,蒋宏生父子三人集聚在安南侯书房,欣瑶则跪在侯府宽敞气派的正厅里,与蒋欣珊一道,给三个舅奶奶磕头行礼。
蒋欣珊今日着粉红短腰绣罗襦衫,系着粉白变浅紫遍地洒金裙,头上簪着一对瓒珠蝴蝶滴紫翡流苏钗,皓腕上拢着两个老坑种翡翠镯子,走起路来环佩叮吵杂,端的是青春亮丽。
蒋欣瑶穿着家常的月牙白的藕丝琵琶衿上裳,身是件紫绡翠纹裙,梳的是流云髻,头插一支无色翡翠流苏钗,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冰种蓝花镯子,周身再无半点装饰。
坐在上首的蔡氏仔细打量一番后,转过头,笑着对左手边的老太太道:“姐姐好福气,瞧瞧,多可人疼,把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都比了去。到底是江南的水养人。”
说罢,从身边丫头手捧的朱漆盘子里,挑了两支镶宝石白玉簪,递给了蒋府两位孙小姐:“好孩子,头一回见,拿着玩去罢。”
蔡氏今年四十有八,保养得极为得当,脸色白皙,神采扬,一双纤手伸出来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
蒋欣珊,蒋欣瑶谢过蔡氏,转过身对着首处两位舅奶奶磕头行礼。二舅奶奶陆氏,三舅奶奶林氏着实夸赞了一番,各自送上表礼。
周老太太笑道:“再去见过你几个舅妈。”
蔡氏乐道:“哎啊啊,府里的舅妈可不在少数,单我这房就有三个,二房两个,三房三个,这一圈头磕来,可不得脚都软了?大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来,只管让她们把表礼送上来,这头啊,留着以后再磕!”
蒋家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看了眼老太太,见老太太点头,各自退了回去。
第九回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