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岚心里不赞同,薛璐也不过三十出头,女人最好的年纪,有阅历,经济自由,竟会这样想。
“你今天约我来是为了劝我跟叶嘉予和好?”她又问薛璐。
若不是今天听到这番话,她还以为叶嘉予对她全然没有感情。
“这其实不关我的事,”薛璐笑起来,不置可否,“但我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我懂,你这是为我着想。”隽岚惊讶自己竟还能语带戏谑。
如果她回去同叶嘉予结婚,他们还是金童玉女,如果她不跟他结婚,就只能是一个与人同居过,怀过小孩,然后流产,再惨遭退婚的悲剧角色,普通人恐怕都会这么想。
“不是,”薛璐却摇头,“是为了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青年才俊,不怕以后没有好对象。”
“但他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样?”
“校园里开始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
“我不也是一样?没可能再回去找到一个校园恋人。”
薛璐只是笑,好像知道一些事却不点穿,许久又感叹:“july,我希望能像你,我想叶嘉予也希望像你一样,有一个这样的家庭,慈父慈母,有足够的钱读书旅行,又不多到要传下来,变成一种负担。”
他们两个都曾在学校叱咤一时,毕业之后又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却说羡慕她。
“那个时候,年纪小,又傻,一点不会做人,在学校里处处树敌,”薛璐也想起学生时代的事,却又不愿意细说,只是轻描淡写,好像早已经不在乎了,“有许多事,换了现在的我,肯定不会那样做。十几岁的人其实最残酷。只因为运气好就可以嘲笑运气差的人,如果那个运气差的人刚好有些地方比较特出,那就更犯了众怒。”
这番话好像就是总结了,隽岚站起来,薛璐也起身送她。转身离开之前,她低头看到薛璐脚上的鞋子,竟也不是标志性高跟鞋,只是一双平底,软软的羊皮,鞋面上有个抽象的猫咪图案,家常而淘气。
薛璐注意到她的目光,笑道:“我的脚宽,其实不适合穿高跟鞋,只有觉得自己需要些力量的时候才会穿,你也可以试一试,这一招很管用。”
隽岚走出去,坐电梯去底楼。轿厢往下降,传来深井里风的声音,接下去该怎么做?她竟有一时的迷茫。
离开棕糖,她拦了的士回公司,上了车就拿出电话来,拨了冯一诺的号码。一诺却不接,不多时发了条短信过来,说是在开会。
“你跟郁亦铭说过薛璐的事情?”隽岚也发短信过去。
这一次却等了老半天才收到回复,而且只有一个字:“嗯。”
“那你上次说没讲过!”隽岚气结。
“本来是没说,可是你说叫我别管,我还以为你要怎么样呢!”
“你以为我要怎么样?”
“我哪知道,这件事毕竟牵涉到叶嘉予……”
是啊,牵涉到叶嘉予,她就会犯糊涂,是这个意思吗?
随后的一路,她都在想心事,以至于车子开过了金融街都不知道,真要问她在想什么,却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待她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招呼司机停车,付了钱下去,就拿起电话来拨了郁亦铭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她一边往公司走,一边讲:“你老实说,是不是去找过薛璐?”
“啊?”那边那位还想装傻。
“这本来就是我的项目,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知为什么,语气就不大好。
“你是说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对不对?”郁亦铭听起来倒是不急,悠悠问她。
隽岚被他问住了,这么说好像也不对,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解释:“问题是,……关键是,问题的关键是你根本不相信我会做出对的决定……”
“我没有不相信,”他继续振振有辞,“只是做个双保险,免得你犯糊涂,旁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管好你就行了。”
管好我?当我是什么啊?她一时语塞,不知这话再怎么说下去,还想开口,电话却已经断了,大概是因为进了电梯。
十三.上海,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
此时已经是两月中旬了,农历新年就在眼前,旧城沿街摆起花市,桃花红艳。春节未至,香港却已经热起来。如果是艳阳天,街上走着的人都是初夏的打扮,即使天气不好,也只用加一件薄外套。
虽然过年只有三天公众假期,节日气氛却还是有的,最后几天上班已是人心懒散。只有隽岚例外,既不准备回家,也没有什么出游的安排,尚可以安心工作。
农历二十九,上午开会,是她主持,站在数十个人前面讲话。这一次,她根本没有特别准备,却是游刃有余,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了窍,悟到了所谓“胜任力”的真谛。讲到一半,手机振起来,她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随手就按掉了。若是放在从前,她碰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慌慌张张的,如今却突然变得沉着了。至于原因,竟然不明,可能慌慌张张也是需要兴致的。而经过了那么多事,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章隽岚了。
会后,johnson过来表扬她,说:“july,从前你是用功,这段时间是用心,你看,成绩到底不一样。”
她点头说谢谢,心里却在想,人生有所失必有所得,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