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逛到司酝堂的时候,只见有个女官正指着一众内侍、宫女破口大骂。
“你们让我说什么好?嗯?”那女官穿着正六品的服侍,胡七七来宫里也有二十几天了,已经能通过服侍来判断女官、内侍的品级,“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这司酝堂要的是会干活的,会酿酒的!酿酒,你们能听懂吗?我这里出去的酒,不但要上供给圣人,还要供给光禄寺和鸿胪寺。”
女官从手下的人那里端着一碗黄绿色的酒水,让众人查看,“你们瞧瞧,姜五娘酿的是什么玩意儿,我这会儿去司膳厅端一碗酸醋来,也比她的东西多一份酒味儿。得了,你们也别劝我,就算她父亲是中书省的三品大臣我也不能留她,她连最基本的醪糟都弄不出来,你们这让我怎么教?我这儿要的是会干活的,你们帮我劝劝她,那些皇子皇孙们选妃也不会来我们这儿选,让她去别的地方吧。”
那女官将酒水往地上一倒,提着裙摆走开了,她路过胡七七身边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你倒是瞧着眼生,身后还有侍卫跟着,难道你也想来宫里混个女官的某家贵女。”
第49章贺寿
长安城外的贵女们,全都挤破头想混进宫廷里当个女官,好混个三五载之后,带着这份资历,择高枝而栖。
胡七七也不急着解释,只道:“她酿酒的工序倒是没错,只是错过了最佳开坛日期,没有及时将酒糟过滤、提纯,所以才酸了了一坛好酒。若能提前三日开坛,此酒必定醇厚。真是可惜一大缸上好的江南的稻米,不过也没关系,你可以将她浪费的酒渣烤干,混入次等高粱中充当酒曲,只要分量合适,酿出来的高粱酒味道定不会太差。”
女官停下脚步,冲她翻了个白眼,“我若听你的鬼话,岂非又要浪费一缸子高粱?什么都不懂,还给人瞎出主意。”
别的事情胡七七可以认输,唯独酿酒一事,她必定要斤斤计较,“你若把那缸子废掉的酒交给我,我可以做到。”
“倒是个有想法的。”那女官盯着胡七七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她刚才提的那个方法是否可行,思量了一会儿后,她终于点点头,“行吧,我带你进去试试,若是浪费一缸高粱,这钱得由你来赔。若成功了,我可为你做担保,让你入司酝堂来给我当典酝。”
胡七七傻眼了,她怎么感觉有些凌乱。
那女官皱眉,“还傻站着干嘛,进去煮酒啊!”
“还未请问阁下名讳?”胡七七虽然已经猜出此人身份,却仍问了一句。
“我是左三娘,尚食局从六品司酝。”左司酝说完,便转过身,领着胡七七进司酝堂。
原来她便是李隆基说过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左司酝。
直到胡七七从司酝堂煮完高粱后,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早知道酿酒的差事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她干嘛还卑躬屈膝的去求李三郎?哎,她真是吃亏吃大发了!
她正要出门回含元殿,忽然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她一个哆嗦,回头一看竟是一个跟李隆基长得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吓到你了吗?”那男子笑起来,“我是邵王李重润,对酿酒也很感兴趣。刚才听左司酝说起你,便想过来看看。”
胡七七赶忙行礼,“见过皇太孙殿下。”
“圣人只封我为邵王,你这一声皇太孙可是僭越。”李重润继承了太子的好脾气,他扫了一眼被胡七七烤成酒曲的废酒渣,“你真有本事变废为宝?”
李重润是韦妃嫡长子,出生不久便被封为皇太孙,后来他父亲的皇位被废,他的皇太孙之位也跟着被废。如今庐陵王已被封为太子,但圣人却只封李重润为邵王。
“在殿下眼里,什么是废物?什么是宝物呢?奴婢以为,人们常常将有用之物称其为宝,无用之物称其为废。在我眼里,这些东西是有用的,它们不是废物。”
“你懂得倒是不少!”李重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比着她的身高皱眉:“可是你真的好小啊,满十二岁了吗?”
……
她已经在三天内被人问候了两次身高,胡七七默默在心里吐槽之后,道:“若我如殿下这般身高九尺,只怕将来也嫁不出去。”
“你长得又瘦又小,看着像是没吃饱饭的饥民似的,当今女子皆以丰腴自傲,你将来若想嫁个好郎君,应当吃胖一点才好。”
胡七七忍不住想问候他祖母,她是胖是瘦跟他有什么关系,她能否嫁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他操心吗?
不过,好像他的祖母,就是她的外祖母——当今圣人。
李重润将她送到司酝堂大门外后,她和两个侍卫一起回含元殿,走了几步,她忽然遇到了李隆基,“你回来了啊!”
李隆基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声音虽然平稳,却透着消沉:“刚才是重润送你出来的?”
“怎么你叫他重润,不叫他邵王,难道你们俩关系很好?”
“以后你尽量离他远一点!”李隆基沉声道:“听说你这两日一直在给狄仁柏送膳?”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回宫?”胡七七有些担心。
“我出宫的这两日,你为我担心了吗?”李隆基却答非所问。
“......自然是不担心的,你是皇孙,能有什么事呢?不过两日未见,我确实还挺想你的。”胡七七的讨好显然不够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