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活动了筋骨后就抱着锦被睡着了。
亥正时分,秦棠溪从外面走来,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睡相很好,两只手临睡前还不忘抓着被角,不曾想,竟还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外院管事在这个时候来了,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绘满身污渍,进屋前拍了拍身上的灰烬,同婢女拿了块帕子擦擦脸,收拾干净后才走进去。
屋内长公主坐在案牍后,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小心道:“殿下,明家的事查清楚了。”
秦棠溪眉眼深沉,“说。”
“明家在□□年前确实来了一小姑娘,吃住几月后就被赶了出去,没几天后明家小姑娘也跟着回去了,期间回来过,接着就是外来姑娘回来。没过多久,外来姑娘成了明姝。而明家小姑娘不知所踪,这位明姝绣艺好,一直会接着单子做生意。后来明家男人死了,明家铺子被典当了,明姝就被出城去养病。实则就是被卖进玉楼春,不知何故,明家得到的银子颇多。管事玉娘说那张脸蛋好,可小的察觉背后与江府有关,江府管事见过明家妇人。”
一番话说得极为清楚,秦棠溪明亮的肤色上涌着几分黯淡光辉,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角,“还有呢?”
“有,外来的姑娘来路不明,一直没到她的父母是谁,您让我去找的小郡主是在五岁失踪的。小的找到王府的老人问过,小郡主头顶有个红点,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下去吧,接着去查。”秦棠溪摆摆手,自己一人在屋里坐了许久,亥时两刻的时候,起身走出去。
婢女在前提着灯笼,夜风飘来荡去,阴森而诡秘。
月色好,银辉清淡,但周遭并无星辰,抬眸去看,仅一月,略显得凄楚孤独。
秦棠溪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进入太妃院子里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安。
信安王妃在公主府住下了,就住在太妃的院子里,婢女在外间守夜,倒能听见太妃与王妃的说话声。
长公主进来后,婢女进去通传,里间人影绰约,片刻后,两人披衣而起。
秦棠溪坐在坐榻上,见到信安王妃出来淡笑着问道:“郡主方回来几日,王妃怎舍得将她一人丢在府上呢?”
王妃披着太妃的披风,眉眼温软,她出自江南,身上多了几分洛阳女子没有的气质,细细看来,明姝也有几分那样的气质,但没有王妃那般让人惊诧。
被长公主这么一问后,王妃也略的不太自然,下意识看向安太妃。安太妃皱眉,想说什么话却见到秦棠溪神色凌厉,她只得闭上嘴巴。
王妃求助无望,这才道:“殿下知晓什么直说便是。”
“明知平儿不是郡主,您为何将人收下呢?”秦棠溪直问道。
“那是因为没有选择。”安太妃代替王妃说话。
信安王妃在太妃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看她一眼,露出隐忍的神色后,放弃再说话的。
秦棠溪唇角扯出一抹嘲讽:“混淆皇室血脉不说,若是被发现了反而将把柄送给皇帝。”
“皇帝及笄后就该亲政,你把持着权力一年两年是没有问题,十年呢、二十年呢。权力更迭就在一瞬息,秦棠溪,你该明白古今的摄政者有几人善终。你是我养大的,难不成我能害你。”安太妃一反常态,语气沉重几分。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母女二人各有道理,信安王妃立即从中说和,道:“混淆谈不上,皇帝是何性子,你应该清楚。陛下错杀忠臣,信国公手中二十万兵权如今无人接,无战倒也算好。眼下如果开战,二十万兵马无主,群龙无首,殿下该如何收场?”
“本朝战将本就少,信国公是高宗信任之人,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事顾头不顾尾。退后一步来说,你虽把持朝政,错是有,她也该分清内忧外患,错有轻重,她犯了大错。她若亲政,杀了战将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没有权力,祸乱有你来背。秦棠溪,她早就被太后惯坏了性子,对你只有一日超过一日的憎恨。今日手臂伤了不要命,下次刺客就会刺中你的心脏。”
安太妃直言,也不想再将冒出来的火苗按回去,又道:“我不闻事事,但太后每隔几月就会将你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告诉我。言辞语句中都在说明是你要行谋逆,信安王同属先帝子嗣,你为庶,我是低贱女子,此点不论,但郡主金枝玉叶,比起皇帝,哪点差了呢?”
“母亲,那你又可知谁才是真正的郡主?”秦棠溪头疼欲裂,眼神极为复杂,看向太妃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悲悯,“平儿不是郡主,你却将人带回去,今日将她留在府上,可见您对她没有疼惜之情。但平儿是我养大的,她的心性良善,您将她还我吧。”
“还你?不成。”信安王妃不同意,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了,哪里还有更改的余地。她看向面前身形颀长的女子,心中陡然长叹:“棠溪,你注定与那个位子无缘,既然如此,谁坐皇位对你来说都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秦棠溪舌尖抵着牙关,眼中的复杂的情绪被浪潮激来的恨意冲散,她深深凝望着眼前的王妃,谁都可以,唯独明姝不行。
明姝是她的。
“你找到真的郡主了?”安太妃狐疑道,秦棠溪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情沉稳,行事都以大局为重,这个时候断断不会为简单小事绊住手脚,她想了想,立即抓住重点:“是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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